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可两百万不是小数目,万一投亏了,酒店没人来住,就全打水漂了。
樊朋摇摇头,很笃定地说道:“你们不了解苏干部。”
如果清楚苏甜是从怎样的过去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就会无条件相信她。
而樊朋,恰好就很清楚。
他无比确定,跟着苏甜就是最正确的方向。
去银行的贷款办得很顺利。
苏甜做事一向干脆,各项手续、提前约好的程序都走得非常畅通。
不过来回路程遥远,两人坐上回小镇的最后一趟班车,正好是黄昏晚霞烧得最热烈的时候。
樊朋犹豫着,对着坐在车窗边的苏甜说道:“苏干部,其实……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苏甜扭头,清净的瞳眸里多了些诧异,“什么?”
樊朋低头绞动手指,“以前,我读大学的时候,也在网上关注过你养母的直播,还……还发过中伤你的弹幕。”
“……后来发现你其实特别好,我很后悔,也很抱歉。”樊朋埋着头。
“既然还不了解,为什么要发出武断的评论呢?”苏甜轻飘飘地问,窗外是飞掠而过的树影。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好像从一开始,网友们都对她抱有特别大的敌意。
尤其像樊朋这样的人,明明念着大学,也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
樊朋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他很懊恼地揉了揉脑袋,“苏干部,我、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怎么了,魔怔了一样,非常容易陷入极端,行尸走肉似的,翘课打游戏、熬通宵、上网当键盘侠……”
“后来,我看到苏干部你的模拟面试视频,听你说的那些话,忽然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擦掉了,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樊朋总感觉自己是从被苏甜照亮的那个时刻开始,才真正算是活着。
……
回到重水镇,苏甜继续忙着筹备古镇的事儿。
樊朋有自己的想法,他的酒店申请下来资金后,顶多在大方向上再找苏甜寻求珍贵的意见,其他时候他也都自己埋头在忙。
苏甜原本还记挂着要去吊唁石老头的事,谁知没过几天文镇长接到县医院打来的电话。
“那边说,石老没人去收尸,他们只好把石老先火化了。但还是没人过去拿骨灰盒,实在没办法,只好辗转反侧联系到我这里。”
文镇长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他根本想不到石老头那几个儿女居然冷漠到了这个地步。
人在的时候千方百计想要接他去养老。
人没了连骨灰盒在异乡放了几天都不管。
“他们还在乱石村?”苏甜十分费解,“还在那里找石爷爷留下来的宝贝?”
文镇长沉着脸点点头,半晌都说不出什么,只长叹一口气。
苏甜陈述事实,“他们不会再管石爷爷的身后事了。”
文镇长又叹一口气。
苏甜起身拿起手机,“文镇长,我和您请两天假吧。我去把石爷爷的骨灰接回来,至少让他落叶归根,再请施村长在乱石村给石爷爷办一个简单的葬礼。”
“……好。”文镇长也很无奈,“小苏,你也连轴转好多天了,周末都在加班,你多放几天假,最近这边有什么事我盯着,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文镇长。”苏甜没有多说。
她赶去县医院提供的地址,石老头也不知怎么趁那离开的三天去了外省,出了意外车祸。
那么远,他的三个儿女都装傻,支使着对方去接骨灰盒,都不愿意跑这一趟,又出钱又出力还耽误在乱石村找宝贝。
苏甜领回石老头的骨灰,心里沉甸甸的,但仍然觉得蹊跷。
据说石老头溜出医院时,就留下了那份遗书。
难道他知道自己会出车祸,命不久矣?
无论石老头到底是未卜先知还是早就想好要走,苏甜总归是把他带回了乱石村。
当时,也是她带他离开的。
村民们再恨石老头,随着生死,也一笔勾销了。
苏甜捧着石老头的骨灰盒,村民们都纷纷出力,搭建灵堂,搭炉子烧饭,雕刻墓碑之类。
后事一切从简。
守灵这晚,苏甜坐在灵堂里,只有施村长和两个帮忙的村民在哭丧唱戏。
施村长叹气道:“我通知老石的几个儿女了,他们待会儿就过来。”
石老头的灵堂其实白天就搭好了。
但他的几个儿女还不死心地在漫山遍野寻找宝贝,都没空过来看一眼,生怕自己来了,宝贝就被另外两人找到。
谁也不肯让步,说先歇一会儿,先过来看看爹。
如今夜深,荒山野岭黑灯瞎火的,不再适合找宝贝,他们倒愿意过来这边露个脸,烧些纸钱,再磕个头哭一声爹。
心里默念的,却是求石老头能保佑保佑他们,祈祷明天能找到老头留下的那些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