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价单?
苏甜脑子一紧,连忙追问道:“能给我看看吗?”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出格。
报价单是商业机密,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她看。
“不好意思,我太心急了。”苏甜压低的声音在晚风湖岸边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祁意致何其聪明,立刻意识到问题。
“是不是报价有猫腻?”
苏甜也反应很快,她问人家的报价不道德,但她可以说慈吉县这边的报价呀。
于是她说道:“我不知道有没有猫腻,我只知道张德元收慈吉县渔民们的价格压得很低。”
这不是她随口说的,而是她依靠背后强大的系统,通过网络大数据比对而得出的结果。
全国盛产大闸蟹的并不是慈吉县一个地方,反正就没比张德元给得还低的收购价。
他欺负渔民们不上网,信息滞后,对大闸蟹的销售价格也不灵通,就趁机压价。
这简直是压榨,是剥削,是最丑陋的资本嘴脸。
苏甜越想越愤怒,她把从渔民们那儿打听来的收购价告诉了祁意致。
而祁意致看着那张报价单,眼神也因为苏甜报出的数字而越来越沉冷
祁意致的办公室外,那位陆总正感到莫名其妙地等在门口。
趁助理小田走出来,陆总连忙拦住他,赔笑脸道:“田助,我想问问,祁总怎么忽然会过问起德元水产的这单生意?”
像德元水产这种小生意,本不该入祁意致的眼。
就是陆总,他也只每年露一下脸,收收好处,其他事情都交给手下人来打理。
说拿来总公司审核,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盖个章签个字而已,这么小单的生意,财大气粗的祁氏集团有成千上万单。
可这次,陆总的第六感却让他有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很难平静下来。
他隐约听到祁意致在里面打电话的声音,更加不安。
“田助,你行行好,给我透点儿气?”陆总从口袋里摸出点什么,想往小田手里塞。
小田却后退避开,不接他的东西,神情严肃道:“祁总的事,我要保密。但你也别担心,只要你没做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祁总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姓陆的听到这话哪能放心,面上的焦灼又多了些。
小田取了文件重新回来,合上门,祁意致刚好打完电话。
其实小田很清楚,一切都不是巧合。
自从那位苏甜小姐要去慈吉县升任的消息传出来,祁总就给他下了命令,查查集团里有没有和慈吉县相关的业务。
没想到还真查到一桩。
小田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到桌上,“祁总,历年来和德元水产往来的生意都在这儿,我初步调查了一下,德元水产会将从渔民手里收购来的大闸蟹卖给陆正管理的销售公司,进一步供货给各大连锁超市、星级酒店等地方。”
“知道了。”祁意致沉着脸翻了两下,“今年这张报价单,不签。”
“是。”小田很快把话传出去。
陆正很奇怪,问道:“田助,我和德元水产一直合作得挺好的,这是出了什么问题吗?而且祁总那么忙,怎么有空管起这种小生意?”
小田淡淡瞥他一眼,“祁总交代的事,你照做就是了。还是说,你不想干了?”
“没有没有,我绝对不是想质疑祁总的意思。”陆正连忙摆手,生怕牵连了自己,立刻拿出手机,“我这就去通知那边啊,马上执行祁总的指示!”
陆正走到角落里,一脸晦气地拿起手机,“喂?张德元吗?”
那边张德元早就在等着电话了,他眉开眼笑地接起,“是我,是我啊陆总,今天这单是不是签——”
陆正压着火气,“不签了。”
张德元很震惊,“什么?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陆正不耐烦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们总公司老大从来不管这些小生意,怎么偏偏要管你这单生意?”
张德元更震撼了,表情是全懵的,“陆总,是你们大老板说不和我签这单?”
“是的,不签了,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陆正一字一顿说得清楚,眉头也皱得更深。
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更怕会牵连自己。
张德元则已经如同遭受晴天霹雳,“陆总,这是为什么啊?我和你们大老板素不相识,我从来没得罪过他啊!”
“我说了,你问我,我问谁去?”陆正彻底翻脸,“行了,别吵了,挂了。”
陆正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留张德元整个人眼神直而空洞地望着前方,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致。
就好像好端端走在路上,要去吃顿大餐,却忽然从天而降一个麻袋,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完事儿还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被揍
这叫什么事儿啊!-
苏甜并不知道张德元被终止合作这事儿。
她只奇怪自己给祁意致说完收购价后,怎么就没了下文。
他这人实在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在慈吉县见到了祁意致,再一次明白这人不止有始有终,还雷厉风行。
只不过祁意致出现的地方是在县办公大楼的会议室里,除了他,还有他的好几个跟班,除了助理小田就是这个总那个总的。
张德元也在,他受了刺激似的,眼睛瞪得很大,神情复杂,一直盯着祁意致那边。
不少渔民们也在,还有许文华许县长,她坐在最上面,一些干部坐在边上那一列的桌子旁,打开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人太多,苏甜不好过去和祁意致说话,只能也坐下来,不知道他过来是要搞什么名堂。
会议室里很安静。
许文华看着祁意致一行人,眼里满是光彩,她不清楚祁意致的具体身份,但知道他和他身后的人代表祁氏集团,那就够了。
要是祁氏集团愿意来慈吉县投资建设,那简直就等于搬来了一座金山银山。
祁意致说明来意,“许县长,我带他们过来,是想评估一下这里适不适合开一间水产公司。”
他简短的话语,如平地一声雷,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他。
除了张德元快昏过去,其他慈吉县的人们都觉得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尤其祁意致还补充着说:“听说你们这儿的都是野生大闸蟹,那比养殖大闸蟹更值钱。我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了这里风吹日晒的渔民们,我们会以高于市场收购价的价格,来收购各位捕捞上来的大闸蟹。”
渔民们露出惊喜的神色,但许文华却意外地掀起眉毛,“祁总,您这是来公益投资?”
生意人不讲究挣钱,而是要给渔民们让那么多利,反而有些蹊跷。
“也不全是公益。”祁意致忽然站起来,朝渔民们坐的方向微微颔首,轻声道,“也算是我向大家的一种道歉吧。”
大家更加觉得突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又有些受宠若惊。
只有苏甜安然靠在椅子上,大概猜到祁意致要这么说的原因。
果然,他拿着手里的笔,比划起来,“我给大家举个例子吧,比如慈吉县的渔民们捕捞起来一只四两的特级大闸蟹,张德元找你们收购,出的价是四块钱一只。”
“然后他把这只大闸蟹送到我们祁氏集团旗下的销售公司,却以三十块钱的价格卖出手。光这一只他转转手,就赚了二十多块钱。”
会议室里轰然炸开,渔民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都不敢相信祁意致报出来的价格。
因为张德元给他们说的卖价低了一半,再算上交通、损耗等,张德元口口声声自己贩卖一只大闸蟹大概只能赚几毛到一块钱。
大家一直这么相信着,却没想到张德元比他们这些辛辛苦苦捕捞大闸蟹的渔民们多赚了不知道多少。
有渔民怒目瞪向张德元,“你这么骗我们!简直不是人!”
张德元也不敢引起众怒,他连忙道:“你们信他还是信我?我可是大家伙的老乡,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会骗你们?”
“他只是因为要来慈吉县开水产公司,想从你们手里收购大螃蟹,才这么拉踩我!你们千万不要相信啊,我这每年都有查账,报表清清白白,我可从来都没弄虚作假啊!”张德元说得有理有据,义愤填膺,声情并茂。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对质的是祁意致,祁氏集团未来掌权的继承人,他绝对不敢这么刚。
但现在,无知者无畏,他根本没注意到陆正对自己使得快要抽筋的眼色,大声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