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
张德元绷着脸离开,外面的干部看到都觉得惊奇,他走后一连好几个人进来问苏甜。
“苏主任,你是不是得罪张老板了啊?”
“他平时最爱笑的,今天忽然表情好凝重,你们说了什么?”
“苏主任,你惹谁也别惹他啊,他心眼小,又记仇,肯定要给你小鞋穿的。”
大家都一脸担心,为苏甜感到着急。
而很快,苏甜就知道大家为什么这样说。
第二天,召开今年的经济工作会议,主要还是围绕大闸蟹即将进入捕捞贩卖的黄金期,县里要各方都协调好。
渔民们都早早来了,因为每年的政策都不同,他们需要记住,才不至于把不符合捕捞标准的大闸蟹卖掉,违反国家规定会罚款,辛辛苦苦就白干了。
再则,他们也寄希望于县里跟水产公司好好谈谈,能把统一的收购价往上涨涨,他们也能因此多赚点儿血汗钱。
这次许文华去市里开会了,由苏甜全权主持工作。
她很相信苏甜,放手让苏甜去干。
渔民们听说这是新来的苏主任,也没有因为苏甜年纪轻,太漂亮而不信任她,反而都露出憨厚老实的笑容。
知道苏甜是来帮他们的,大家都很高兴,纷纷表示欢迎和感谢。
气氛很热络,直到九点多,张德元姗姗来迟。
他扫了一圈,看向苏甜,“今天就你负责?许县长呢?”
“她开会去了,我们在这里谈也是一样的。”苏甜拿出一叠文件,先讲了一下今年的政策标准。
渔民们都认真听着,只有张德元还没听完就发出一声冷嗤,“今年是什么意思?二两以上的才能捕捞?”
张德元一出声,其余渔民也都窃窃私语,“是啊,往年只要15两以上就是不用放生了,今年怎么一下就变成2两了?”
“那得放生至少一半呢!”有渔民脸色一白,好像看到无数钞票从自己的渔网格子里溜走。
苏甜声音清而坚定,“这也是专家们为了保护慈吉湖的生态环境,维持可持续发展而定下来的标准,大家不要着急。”
“……还有,我们慈吉县的大闸蟹贵在精而不在多,只要价格能涨上去,咱们比去年挣的只会多不会少。”
苏甜说话时总带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渔民们镇定不少。
可张德元却不乐意了,“价格涨上去?怎么涨啊,你说得倒轻巧。”
“很简单,张老板,您的收购价再高一些,慈吉湖里的大闸蟹都硕大肥美,四两重的特级大闸蟹不在少数,在外面的市场上特级大闸蟹至少能上五十块钱一只,你的收购价折合起来却只有五块钱一只,这实在……”
苏甜差点把“压榨”两字说出口。
张德元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因为每一年,都有县里的人要来当说客,话里话外都是指责他的收购价太低。
他还是拿出之前那套说辞,“你以为我从中赚了多少钱?你们可以看我公司的账目,我能保本就不错了。他们多简单啊,只要把大闸蟹从湖里一捞,往我这一扔,把钱一领,就什么事都不用管了。”
“……之后我们水产公司要负责多少事?大闸蟹要保鲜吧,要运输吧,销售要找渠道吧,要打点关系吧,不管怎样都会有些损耗吧?这哪样不是钱啊?”张德元拍拍手,一脸自己这个收购价简直是在做慈善的表情。
渔民们单纯懵懂,也不懂那些做生意的门道。
他们点点头,劝苏甜,“苏主任,要不算了,张老板他也不容易。以前有水产公司是用更高的收购价来买我们的螃蟹,但后来都经营不善倒闭了,所以张老板这收购价可能已经很公平了吧。”
“……是啊,苏主任,你千万别和张老板起意见,你们都是帮咱们的,有什么事好好商量。”
渔民们早已经习惯张德元的收购价,就算苏甜对张德元所说的成本心存疑虑,也没有证据,更不好就这么撕破脸。
按以往来说,这样的会议只要许文华出面,张德元还是会卖她一点面子,把收购价往上抬一两毛钱。
物价每年都在涨,收购价涨一点点对张德元来说也无伤大雅。
但今天他似乎格外看不惯苏甜,争执一阵后,那是一点儿都不肯松口,甚至比往年的收购价还压了毛钱,并且丝毫不肯让步。
会议和第一次见面那样不欢而散。临走前,张德元轻哼道:“以后还是让许县长来跟我谈吧,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浪费我时间。”
“……”他走之后,渔民们都过来安慰苏甜。
“苏主任,你不要介意,张老板他就是这样,有时候对人很好,但脾气上来了就很难伺候。”
“苏主任,你到底哪里惹张老板不高兴了啊,他平常对干部们都很客气的。”
渔民们开始替苏甜担心,都说得罪了张老板会很惨。
虽然苏甜并不在张德元的手下讨生活,但今天张德元朝她发难的事情还是被农委其他人知道。
吃午饭的时候,大家都为她担惊受怕,毕竟她刚来,就把事情搞走了,和张德元的关系搞得这么僵,这以后的合作发展工作还怎么继续进行。
只有苏甜依旧保持镇静,渔民们要过两天才开始捕捞大闸蟹,那收购就更要好几天之后了,她还没那么着急,趁下午没事的时候让系统在搜索资料,疯狂恶补大闸蟹的相关知识。
黄昏时分,晚霞将平静的慈吉湖染得波光潋滟,苏甜的办公室在五楼,站在窗边刚好能看到大片湖光山色,宁静又美丽。
不少渔民支着船住在岸边,或是编网,或是撒饵,都各自忙碌着。
“小苏。”许文华从市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苏甜的办公室,她路上已经听说今天的事,“和张德元闹矛盾了?”
苏甜沉吟着想了想,“应该也不算矛盾。”
“是怎么回事呢?”许文华在办公室沙发坐下,和蔼表情被夕阳的光染得很温柔。
苏甜其实早想明白了,她如实道:“从我提到关于他的‘利润’开始,似乎就隐隐戳中了他的痛处,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很跳脚。”
许文华点头,深以为然道:“小苏,你的眼光确实敏锐,我怀疑他的账目有问题很久了,但一直查不出来。”
“……如果按他所说,大闸蟹利润微薄,那他的日子不可能这么好过。”许文华手指轻点,“而且,我也请人核算过,正常经营的话是不可能有他这么多成本损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