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到了这个地步就该停下来,东安侯老夫人却要再劝,得亏徐氏从中道:“老太太,戏班子来了,咱们先过去吧。”
这位老夫人才消停。
简夫人心里也很难受,她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但被自己的女儿厌恶,她虽然面上不在意,但是心底有说不出的委屈。
这场婚事办的颇为热闹,方惟彦正含笑站在几个兄弟身边迎亲,看起来亲密无间,没有任何疏远。
南平伯世子贺廷兰也来了,他笑着拍着方惟廷的肩膀道:“好小子,今日可要跟哥哥们一醉方休啊。”
方惟廷哈哈大笑,指着方惟彦道:“明年惟彦的婚事,表兄能灌他,我才服你。”
最近这段时日,贺廷兰虽然和方惟彦也有往来,但明显不如以前,方惟彦也心知肚明,二人不过是面子情,因此听了方惟廷的话也只是笑笑。
其实方惟廷私下和方惟彦关系并不是势同水火,反而还不错,方惟廷就比方惟彦大三岁,他的婚事其实也颇为坎坷,和这位乡君的婚事是很小的时候就定下了,只可惜这位乡君先是祖母过世后来嫡母过世,守了好几年孝才嫁进来。
郡王的玄孙女,名头很好听,实际没什么作用。
郡王宗藩在永隆帝亲政后,几乎就是跟养猪似的养着了,以前的宗室还有军权,现在全部归官员手上,现在唯一能听见宗室的声音就是平日于民夺利,闹的民不聊生,被官员弹劾。
自然这名头还是很好听的,他也被封为仪宾。
在面上是比方惟彦的亲事好,但是不能只看外不看里,家中就他和方惟彦在科举上有进益,但方惟彦娶的是新科进士的女儿,人家岳父三十岁就中了进士,日后前途无量,且儿子还很小,以后官场上靠的是提携,只要他手里有人脉,都会先介绍给女婿方惟彦。
且都说人家阮家是小官,但是人家能中进士,还和吏部左侍郎李覃关系匪浅,这可比什么侯门子弟要有出息多了。大雍以文御武,别说武将要听文官指挥,就是侯门之人,多为富贵闲人,还比不得文官实权大。
当然,这些潜在的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到的,大家只会看嫁妆厚不厚,姑娘家世如何,好不好生养。
“不愧是王子王孙,这嫁妆多的手都插不进去,整整八十八抬,可真不少啊。”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方惟廷难得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定二奶奶提前离场,徐氏当然知道人家是怕留下来生是非,不禁私下同方惟彦抱怨道:“像这样人家家里的家务事,多少人避都避不开,你祖母倒好,上杆子的恨不得按着牛喝水。”
她很是担心,现在就这般了,若是蜜娘进了门,老太太又会怎样的排斥,到时候连累惟彦也被排揎。
却说定二奶奶早早的回来了,身上出了一身汗,一回来就躺在美人榻上,小丫头子帮着捶腿,不一会儿蜜娘过来时,她娘方睁开眼。
“你们先下去吧。”
蜜娘坐在她娘身畔,不免道:“您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
定二奶奶看着女儿,笑了笑:“我有些不舒服就提前回来了。”
“我还忘记说了呢,今日国公府送了请柬来,说三姑娘的婚事定下了,下个月就出嫁。”蜜娘把喜帖拿来递给定二奶奶。
提起婚事,定二奶奶就头疼,她道:“我看侯府那老夫人是个难缠的,今日居然想让我和简夫人和好,私下说说我倒不在意,偏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老妇人老心不老,蜜娘我就怕因为我的事,到时候让你难做。都是我的事,拖累了你。”
蜜娘连忙道:“娘,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在我心里,您和爹爹比什么臭男人重要多了。若没有你们,何来蜜娘今日,您想我又不是金子银子,哪里能让人人都喜欢我,这天下间,婆家人不喜欢儿媳妇孙媳妇的才是常态。况且,就连金子银子都有人嫌弃俗气的,您若这么想,我这还没嫁过去呢,就成了方家的傀儡。”
说到这里,她又安慰她娘:“还好那老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侯夫人徐氏和她关系也不好,否则,她们关系都好了,我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这话把定二奶奶逗笑了,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呀,就知道变着法儿的安慰我,世人都说生儿子好,可我有你这个闺女,不知道多好。”
母女俩总是这样,与其说是母女,更像是最知心的朋友。
接下来,蜜娘就一直在家里做绣件,这次的绣件就不是简单的荷包帕子了,尤其是嫁衣,听说新娘子如果能穿上自己绣的嫁衣,一辈子都会平安顺遂,她不敢有一丝马虎。
说是还有一年多出嫁,看起来日子很长,但是置办嫁妆,做绣件儿,饶是这般还觉得不够,这些日子蜜娘什么都不必做,反正就是养着,除了做绣活就歇息。
三姑娘在几个月后出嫁了,阮家三姑娘嫁的是她的姐夫沈慕谦,听闻阮家除了把曾经二姑娘的嫁妆都给了她之外,又置办了一份两千两的嫁妆。蜜娘本来不想去的,但是她绣嫁妆绣的头晕晕沉沉的,如果不借这个由头,她是没办法出门的。
为了出门透气,蜜娘遂跟着定二奶奶还有周氏一道去瀚海公府。
今日本来是三姑娘的大喜之日,她却依旧是一幅晚娘面孔,并不怎么高兴,人依旧懒懒的,蜜娘和她一向不是很熟,也无话可说,倒是出来次间看到五姑娘了。
五姑娘近来定了亲事,阮家本家的姑娘都在打趣她,蜜娘也凑趣道:“怎么我没听说,怎么这样快?”
有人笑道:“咱们五姑娘定的是张家的公子。”
张家的公子?蜜娘看向五娘,五娘难得没有平日的高傲,有些腼腆道:“是大理寺少卿张家。”
作为皇后亲妹妹,五姑娘行情非常好,张家,等等该不会是三姑娘之前为她自己打算的那户人家吧,若是这样,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那可先要祝贺你了。”蜜娘笑道。
五姑娘有点不好意思:“这也没什么,咱们这些人不过早晚的问题。”
她们都默契的没有提起一个人,范玉真。
蜜娘心道,范玉真这入宫也有半年了,不知道如何了?
殊不知范玉真察觉到她仿佛被软禁似的,她能够每日去请安,还陪着皇后抄写佛经,但是除此之外就不能去任何地方,以前皇后还带她去御花园,现在皇后自己都时常病病歪歪的,也管不了她了。
范玉真也有私下陪阮皇后的时候,委婉提过自己的处境,阮皇后却没说什么。
她只是要她教郑豆娘读书识字,这让范玉真非常无语,皇后话说的很冠冕堂皇,什么相亲相爱,什么姑娘家互相帮助,但她都十六岁了,前途未卜,去留不定,她哪里有那个闲心教一个小宫女。
这样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终于让范玉真决定出手。
很快机会就来了,流苏生了病,范玉真自告奋勇的在皇后身边伺候,今日皇上要来,故而皇后娘娘打扮一新。
“玉真,你下去吧,这里有豆娘就好。”
范玉真仰着头道:“娘娘……”
“你还有事吗?无事的话就下去吧。”阮皇后心想,再过几日就端阳了,娘进宫时,就让她把范表妹带回家吧。
否则这样主不主奴不奴的日子也着实令她难受。
她会赏她一大笔嫁妆,也会让母亲替她找一门好亲事的。
但是她想的很美好,却很难实现了,因为就在皇帝来皇后的这日,西院忽然响起琴声,琴声如诉如泣,正弹到兴致之处,琴声却断了。
天子当时没说什么,之后让人打探一番,后来天子肇封范玉真为正四品美人。
皇后听闻之后,亲自去问了范玉真:“若我为你替皇上求情,把你放出宫去,再嫁一良人,可好?”
范玉真简直跟听天方夜谭一样,这话你之前同我说我还信了,现在马后炮,谁信你呀!再有,你说你能帮我寻一良人,还不是托承恩公夫人,那人自来不喜我,又会替我许什么好人家。
这话我听听就罢了,否则就跟清芬一样,蹉跎许久了。
清芬作为皇后身边的大姑姑,出去时光秃秃的,更何况是自己。
于是,范玉真梨花带雨的哭道:“娘娘,自古君无戏言,您又何必陷皇上于不义之处呢。”
阮皇后愕然。
范玉真被封了美人的消息传出后,蜜娘也是愣了一会儿,前世可没有一个姓范的嫔妃,上辈子范玉真也没有进宫过,这辈子被承恩公夫人送进宫里,若阮皇后早早提拔,兴许范玉真存一分感恩之心,但现在范玉真难得自己出头了,必定和她不是一路人。
只不过承恩公夫人打的是去母留子的法子,她又有点担心范玉真了,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够警醒她才好。
正想着,有二门上的小丫头进来道:“姑娘,有一位关姑娘来寻你,说她和你认得。”
关姑娘?蜜娘心道,难不成是关慧卿么?她居然来京里了,她找自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