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夫妻第二夜要干的事情, 当然是——数钱了。
头一天实在是太累了,还得完成洞房的任务,这第二天, 就松快多了, 下午歇息了几个时辰, 太阳刚一落山, 蜜娘就开始亲自拿出册子来登记造册。
她对方惟彦道:“咱们现在成家了,就不能再让太太操心, 把人家送的礼记下来,下次回送些什么翻一翻册子也就一目了然了。”
“说的在理。”方惟彦看着她的财迷样,也觉得可爱。。
紫苏把大家送的礼一一捧来先给蜜娘过目, 一边说也是一边报着:“舅老爷家送的红封是二百两银票另有旧窑十样锦的茶盅,大姑太太送的红封也是二百两, 另送菊瓣翡翠茶盅一套, 金姨妈送的红封二百两,再有一对象牙梳,小姑太太送的是五两金子……”
这抠门的脸方惟彦都忍不住道:“小姑太太只送了五两金子?”
那可是个有钱的主, 翁老夫人的钱多半给了她, 只有拨出一小部分给表妹叶佳音用, 她去岁生辰, 徐氏虽然不喜欢她, 但也从私房凑了几十两给她开宴,更别提这五两金子还是金锞子,是那种过年时长辈们送人的金锞子。
蜜娘只是笑了笑:“送多少都是人家的心意,我们怎可挑剔人家。”
这话说的言不由衷,方惟彦心道这人真是说话做事都让人抓不到把柄,即便今日和小姑姑撕了一场, 也是嘴里多好话。
但他却道:“倒不是这个,就是觉得这样礼数不周罢了。”
“她礼数不周那是她的事儿,咱们只做到咱们该做的,旁人知道了也不干咱们的事儿。”蜜娘才懒得替方芙蓉周全呢。
这府上哪里来的什么秘密,她当着好几个丫头的面说出去,尤其是碧裳书香几个曾经方惟彦的丫头们都在,难保不传出去。
传出去丢脸的人是方芙蓉,那不是很好。
碧裳其实心情也很复杂,她们在这内里伺候,但因不是四奶奶的人,四奶奶除了让她们端茶递水也不差遣其她的,又听说连妈妈准备要把院子交给她管,还是四爷亲口吩咐的,她们日后都要受她管着,就有些害怕。
她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四奶奶脾性如何,她没有像大奶奶申氏那样进门就立威,她手下只有丑丫头才能存活,世子那位通房的相貌,连清秀都算不上,每逢大奶奶身子不方便,世子才会去那丫头房里。
这么多年也没个一儿半女,虽说申氏给的份例不缺,但她还要低眉顺目的伺候,过的那叫一个压抑。
甚至据小道消息称,世子每次去她那儿后,大奶奶都会送一碗避子汤来。
想想不寒而栗,避子汤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碧裳小时候是伺候侯爷身边的芳姨娘的,她见过芳姨娘喝避子汤的,每次喝完都疼的死去活来。
之前听闻世子的上峰送过美婢来,后来又听说是偷东西,被卖去了窑子。
故而,碧裳想若是四奶奶和大奶奶一样,她们这些手底下的人可怎么活?
“好,终于登记造册完了,你们提水进来吧,也早些梳洗完歇息。”蜜娘自己做事也是从来都很快,不会一直拖着人。
春桃带着下人们出去,复而又提水进来给方惟彦和蜜娘梳洗,泡在浴桶中无比的惬意,方家所用的澡豆器具都是精美之物,热水汩汩,紫苏生了一双巧手,她手掌绵软,但却有力气,因此她蜜娘按摩起来,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坦的紧。
起身后,蜜娘换上寝衣,打了个哈欠。
早已在床边坐着看书的方惟彦惊奇到:“怎么了,又困了?”
蜜娘不好意思道:“你家凉快许多,天凉就好歇息。”这也是实话,她在家里常常热的睡不着,最大原因是冰不够多,不是埋怨家里,而是本身就是这个情况。
方惟彦听了笑道:“那就好,我还怕你认床睡不着呢,这是好事。”
“旁人有择床的毛病,我却没有,我年少时搬了好几回家,若是这样择床,我怕是到哪里都过的不安稳了。”
这话说的寻常,方惟彦却听出其中心酸。
只是蜜娘不欲多说,反而道:“我看金姨妈出手大方,她倒是极慈爱的。”
方惟彦点头:“金家近来虽然当家人不在了,但是忠心老仆还在,生意虽然损了些,但也还好,只要金家那哥儿懂事,等他成亲了,自然能自立门户。”
“这倒也是,不过她们现在最紧要的还是金家姐儿的婚事。”蜜娘发现金淑琴比她年纪还大两岁,都快十八岁的年纪了,哪家姑娘留这么久,她不知道金家女儿是不是另有安排。
金家和自家婆婆是姐妹,像方芙蓉她可以不顾着,因为本身立场不同,即便她对方芙蓉摇尾乞怜,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但金家把女儿留着,若不是嫁给方惟彦,不知道是不是要嫁给方惟均呢?
这也不怪蜜娘这般想,正常的姑娘家十五及笄二嫁,十一二岁开始议亲,若是因为守孝还有其她原因,也很少有超过十八岁的。
方惟彦笑道:“这横竖与咱们无关了。”
金姨妈在这里住的目的当然也是想女儿嫁给贵族子弟,原本最佳人选是她,但是现在他成婚了,自然不会还是他,可若要嫁个好的,也并非那么容易。
但这至少也是徐氏应该考虑的事情,方惟彦还对蜜娘道:“金家一贯住的远,平日往来也并不多,你不必太在意。”
这就是说金家也不必放在心上,蜜娘得了他这句准话也心下了然,如果徐氏真的想不遗余力的帮她姐姐,那么金淑琴就该嫁给方惟彦才是,而并非从外头挑选了她过来。
二人又说了三两句闲话,蜜娘止不住的瞌睡,方惟彦还纳闷身边人怎么没反应了,再看着丫头睡的瓷实了,他笑了笑,下床吹了蜡烛,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到了次日,方惟彦带着蜜娘去徐氏那里,三朝回门要早些回去,午时之前要回来,不能错了时辰。
徐氏殷切叮嘱蜜娘让她代她想阮嘉定定二奶奶问好,又准备了丰厚的回礼,如此二人才出去。
一出东安侯府,方惟彦在外骑马,她带着丫头们坐在马车上。
夏莲很是感慨:“咱们才来侯府没几日,倒像是过了许多日似的。”
不仅仅是她,就是春桃几个也有同感,蜜娘笑道:“万事开头难,咱们几个刚开这里,自然是不习惯,觉得什么都难,你越觉得难的时候,日子就越难挨,日后日子顺了,也就好了。”
春桃连忙点头:“小姐,不,四奶奶说的有道理。”
夏莲更是美滋滋道:“今日那连妈妈还要交权呢,日后四奶奶管着院子,别处咱们不提,自家院子里,就是咱们奶奶当家了。”
“只是管我们自己的院子罢了,况且家里还是太太在管,现在说管家也太早了些,你们也别太高兴了。”即便没有徐氏,还有申氏在呢。
夏莲听了还有些不高兴,蜜娘笑道:“瞧你这能挂油壶的嘴,管家哪里那么容易啊,这么一大家子人,什么都不知道就上去管家,绝对得罪人,这才几天呢。”
这话蜜娘回家后,同定二奶奶说了,定二奶奶也同意:“你是难得的明白人,人啊还是不要太好高骛远了。姑爷看重你,但他是男人,日后天天上衙,你在府里还是跟你的妯娌们你婆婆小姑子打交道的多,管家可是个得罪人的活。”
“就是说呢,人可以看不清别人,但要看清楚自己。姑爷走的是科举仕途,又不承袭爵位,迟早是要搬出来的,这侯府横竖和你们无关,你只高高挂起,不必理会就是了,何必还要去管这档子事情。”
定二奶奶和别的爹娘不同,旁的人关心的是她和丈夫相处的如何,她关心的是女儿在婆家处境。
至于不问女儿女婿相处如何,是因为早就知道这姑爷对女儿很不错了。
蜜娘笑道:“您说的是。”她说完,又把方芙蓉为难她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有些不可思议:“我真是没想到侯府也有这样没体统的人。她说我妖妖调调,又说我旁若无人的和惟彦使眼神,可我分明就不是那样,她就是要对付我,也不该如此啊。真是的,虽然她被我气走了,也出了丑,可我若是反应慢点,怕就是在方家都待不下去了,我绝对不想轻易放过她。”
女儿的性子定二奶奶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怕她做出什么大事来,不禁道:“你要做什么,也得先看看值不值得,可别舍本逐末,姑爷才是重点。她一个寡妇失业的人,你和她较劲做什么。”
蜜娘摇头:“我恐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然,蜜娘在说完这些重要事情后,就开始搂着定二奶奶撒娇:“女儿想到家里住,天天陪着娘亲。”
“哎呦呦,我可不用你陪,你俩个弟弟现如今都读书去了,我在家里乐得自在。你这个混世魔王回来,我就难过咯。”定二奶奶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蜜娘知道娘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也为她高兴,弟弟们读书都上进,爹爹也是五品官了,后宅也没什么人,她终于可以歇息一二了。
不过,她从袖口拿了八百两递给她娘,“您拿着吧,家里为了我几乎是倾家荡产,我现在一应俱全,可您和我爹还有弟弟们要用钱啊,就拿着吧。难不成日后还去钱庄借钱,这点钱我既然拿的出来,您就千万不要客气。”
本想推辞的定二奶奶,听了女儿这一番话也就收下了。
她道:“咱们家里正好有老家过来参加你大婚的人,带了好些土产来,我们一家人吃不了多少,你带些回去。还有我看你婆婆素来喜欢精巧之物,你尚四伯送了我一把刺木香菊轻罗菱扇,我用着还不如蒲扇呢,你且带回去送给你婆婆。”
“娘,您净说什么大实话。”她真的要笑死了。
很难想象她婆婆用大蒲扇。
母女俩说的起劲,定二奶奶又有点舍不得女儿了,但是她还得张罗茶点,女儿女婿回门,不能像以前女儿那样在家里那样随意。
前边的方惟彦和阮家人都相处的极好,阮嘉定不必说,本就是热心人,是非常随和非常好相处的人,而且翁婿二人同是两榜进士,都在京为官,且阮嘉定年纪也就比方惟彦大了十几岁,他身上还带着股少年不服输的样子,和方惟彦很说的上话。
更别提阮十一,隆二伯都是有秀才功名,尚四伯是生意人,最是八面玲珑。
甚至方惟彦觉得在妻子家,反而很轻松,人也少,事情也少,大家谈的最多的还是怎么办好差事,天气如何,没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