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宸佑宫搬到慈宁宫, 看似只是搬宫, 但意味完全不同了,以前是皇后,现在是皇太后,先帝的嫔妃, 她没有多加为难, 青春年少之人全部放出宫去,年老有子者, 供养在宫中。
当然,先帝的嫔妃也不算很多了, 毕竟后来先帝只宠她一人。
她的儿子成了新帝, 以元和为年号, 说明为政之初还是不能乱改。
头一日临朝,小天子车驾在前, 她的车驾在后,元和帝车驾到了之后, 特地躬身等着阮太后, 阮太后还不算老,远没有让人搀扶的样子,但她还得做做样子,把手放在皇帝的胳膊上,元和帝连忙作搀扶状。
“母后,儿臣和您一道进去。”
“嗯, 你做储君时,你父皇也是请的名师教导,甚至还亲自教导你,临危不惧, 临危不乱,虽然要信任臣子,但也不能让人看出你在想什么,否则那些人为了投其所好,可会做不少事。”
“是。”
元和帝对母后不敢拂逆,他能有今日,仰仗者全靠阮太后。
太后出身寒微,不过只是当时皇后的族妹,已经算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了,且进宫还只是个最低等的选侍,家中没有任何助力,先帝也不算昏庸之人,却为她废后,废了长子,还把前面几位皇子废为庶人,让他排行第六都能继承皇位。
还是生前就等了太子,早有詹事府,甚至还有了自己的班底。
母子二人进到紫宸殿,这里是当年天子见大臣之处,偏殿则是天子起居之处,算是整个大雍权利最顶峰的地方了。
进殿之后,元和帝坐在前方,阮太后坐在帘后观察众人,打头的是元辅陆如法,此人英明强干,到如今也不过只天命的年纪,留着美须,眼眸坚定,一看就是十分有主见之人。
其余几位次辅和三辅四辅也都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之后就是天子近臣,两位大学士,这两位大学士倒是区别很大一位早已白头,另一位倒是乌发,阮太后打量了一下,身边内宦忙指着他道:“那位是方大学士。”
方惟彦?当年她封贤妃时,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翰林,写的文章倒是不错。
不过词臣嘛,到底如何,还得看将来怎么办事。
头一回临朝,元和帝内心自然有些紧张,在陆如法这等老辣的官僚眼中,自然是并不怎么把皇帝放在心上。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位大臣的终极梦想,都是让天子接受自己的政治主张,从而达到自己留名青史的作用。
陆如法也不例外,他先是拿出自己平日所有的变革行为,又切和元和帝年轻,连元和帝本人听了都眉飞色舞。
几位阁臣都是人精,自然知道皇帝年少,太后到底是妇人,也不懂这些。
谁不愿意成为中兴之主,做皇帝的哪个不愿意自己成就李唐盛世。
方惟彦也为自己的先生高兴,他是陆如法的弟子,陆如法将来若有一番成就,他也可以借此实现自己的愿望。
却不曾想到,帘后阮太后轻咳一声,小天子连忙正襟危坐,只淡淡道:“陆老先生说的极有道理,但朕想朕刚登基,还是休养生息较好。”
陆如法等人看像帘后,此时听阮太后道:“先帝才刚死,皇帝何必改先帝之政呢?且先观看几年再说。”
先帝是炼丹炼死的,后期根本朝政都不管了,这算什么政?
无为而治么?
大臣都十分不服,认为女人当政,不懂就乱来。
次辅李如皋出面,忙道:“天后说的臣不认同,如今天下已经到了不治则亡的地步,如人治病一般,若不刮骨治疗,恐怕这病入了肺腑,就难以根治了。”
元和帝心道,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朕刚即位,面临先帝留下来的摊子,若能有一番功业,也不算是愧对祖宗了。
他小时候经常听一些闲话,说他母亲是祸国妖姬,如若他不做出一番成就来,将来别人会说他得位不正,他们母子怕是被反扑的更惨,只可惜母后太保守了。
众人皆知太后目不识丁,也不认得什么字,似李如皋这般学问深的老相国,正常人都可以被绕晕,更何况是太后。
就连陆如法和方惟彦这样的改革派,也是暗自觉得好笑。
没曾想阮太后道:“李次辅,你是在激奏吗?”
李如皋愣了一下。
元和帝暗自觉得好笑,她母后虽然不是什么官僚,但是人家在后宫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真的无知妇孺。
就凭他本人顺利继位,没有任何波澜,就看出母后之手段了。
激奏的意思就是故意用言语故意讥讽,实则是在让皇帝同意,手段不算光彩。
但李如皋能坐到这个位置,也不是蠢人,连忙磕头:“天后,臣不敢,小臣不敢。”
阮太后又同陆如法道:“陆老先生,我们孤儿寡母,朝政就全托付给你了,只是一条,如今天子年少,还需多学政务。我听人说,安石不出,何以安天下?但最后为何还有百姓受苦,甚至宋祚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