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只得先回第十小旗住的院子。
镇上的陆陆续续回来了,有些就是他们住着的院子的主人,们得知是屯所的士兵住在里面,很热情地让他们继续住着,自己则和邻居先挤一挤。
顾凛进去的时候聂勇这个第七小旗的领队正拿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肉干啃着,一个提着篮子的中年男人正笑容满面地往外走。
“顾凛,来一根。”聂勇扔了一根过来,顾凛一把抓住,没有多看放到了嘴里。
聂勇望着他:“你刚才去县衙了,怎么,县令大人没留你吃晚饭。”
“不吃。”顾凛坐到他旁边的石凳子上,哪怕嚼着肉干,也有股子聂勇他们身上没有到文气。
不管看多少次,聂勇都想从头到脚摸摸他,你说这人到底是怎么长的,一个秀才老爷,居然能使那么重的一把大刀,箭术还那么好,半点都不像之前他们接触的那些文人,文文弱弱,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
他看着顾凛道:“连县衙的好饭好菜你都不吃,回来吃我们的大锅饭,啧啧,要是让张铁知道,肯定又要跟我念叨你这个顾领队一二三四五六了。”
“你说说你才来多久,就把第十小旗整得嗷嗷叫的。”
“唉,要不你留在咱们这儿吧,一帮兄弟天天在一块儿玩儿,多好。”聂勇早把自己女儿只比顾凛小两三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就凭顾凛的本事,别说当他兄弟,就是当他……
呸呸呸。
聂勇差点把那字想出来,赶紧打住。
顾凛嚼碎了一口肉干,已经有些明显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吞咽到肚子里。
他望着聂勇:“若我停留在此,我没有十里红妆迎娶他的那一日。”
聂勇的眼睛瞪大了,他知道顾凛在说什么,顾凛喜欢的人他见过,那个美丽若妖的哥儿,也是顾凛名义上的继爹。
他曾经给顾凛想过,要是这两人执意在一起不是不可以,离开此地,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身份的地方隐姓埋名,只要不被旧人发现,他们就可以像寻常夫妻那样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顾凛现在的这番话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要光明正大地迎娶他的……
告诉身边人,天下人,那是他的夫郎,要与他同床共枕,给他生儿育子的枕边人。
这,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不可能的,顾凛,这绝不可能,你这是在冒天下大不韪,没有人会允许的。”
顾凛寡情的眉眼上浮现出他几日夜从未有一天停歇过拉弓挥剑,从来不少一下的神情:“我会蒙上他们的眼,捂住他们的嘴,捆住他们的手脚。”
明明是这样不动声色的模样,聂勇却从他眼里看到了疯狂和桀骜。
在与流民军缠斗的大半个月里,他其实已隐隐发觉这个少年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自持冷静。
他把自己按在了这具寡情俊气的身体里,其实内里根本就是个疯子,一个被人灌输了道义礼仪的疯子。
尤其是在他那位继爹面前,更是隐藏得极好。
聂勇拿起肉干咬了一口,半晌后道:“行吧,我等着吃你喜酒那天。”
“嗯。”顾凛被喜酒两个字打动了一下,薄薄的唇勾了勾。
到了晚上,鲁巡检还是没有回来,顾凛便还是和之前一样,跟张铁他们挤在一个房里睡觉。
他睡的还是那个靠窗的位子,外头吹进来的风把屋里各种各样堪比毒药的气味吹散些许。
忽然,窗柩被一道亮光照亮,还不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一道惊雷凌空炸响,劈得整座安远镇都抖了抖。
顾凛眼睛一动,拥着被子起身。
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张铁他们已经尖叫着从床上爬起来了,冲到院子里抬头望着天。
耳边只听到仿佛要把天捅出窟窿一样的雷声,银蛇一般的闪电络绎不绝。
顾凛披着衣服出来,衣衫被风吹得哗啦啦做响,他伸手拉住,抬头看向天空,下一瞬,豆大的雨点哗地砸下来,惊起瓦上,树上,地上的灰尘。
“哇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下雨了!下雨了!”
“老天爷你开眼了啊!”
“呜呜呜呜呜,终于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