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燃低声,“我知道的,闻泽哥。”
他一下下摩挲着软乎乎,绿油油的柿子,如果不是顾及到柿子可能还没有洗过,简直想用脸颊上去贴贴。
霍闻泽也没想到,一只简简单单的毛绒玩具就能打动凌燃。
早知道自己应该让人去多买几只。
他打量了那只柿子几眼,心里有了数。
但还没有忘记自己要说的话。
“所以不要太在意名次,我是说,既定的名次。”
“过去的不能改变,但未来的却可以努力拼一把,不要把去争冠军看做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任务。没有谁要求你一定不能出错,也没有人永远不会出错。只要你尽到最大的努力,去够那个最高的领奖台,就不会遗憾。”
其实还是会遗憾的。
凌燃想到前世满满一面墙的银牌,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扯了扯唇,将霍闻泽的话听进了心里。
其实遗憾又怎样,这一次的比赛会输又不全是他自己的缘故,不要给自己增加太重的心理负担,才能更好地轻装上阵。
心脏沉甸甸的人,身体都轻盈不起来。
这些天凌燃自己其实也想得明白了,再被霍闻泽这么一点破,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彻底放下。
少年着恼地狠狠揉了下怀里的柿子,长出一口气,眸子里的光终于变得璀璨,“我知道了。”
但他忍不住狐疑,“闻泽哥,这柿子不会是你让人送来的吧?”特意送来安慰他的?
霍闻泽扶额笑了,“如果是我,大概就会直接送过来,不会转这么几道手。再说了,我应该不会送一只绿色的柿子给你。”
这倒也是。
凌燃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他抱着柿子站起身,“那我先回去睡觉了。”
霍闻泽点了点头。
就看见少年压抑不住雀跃的身影都变得轻快。
还真是孩子心性,一只毛绒玩具就能哄好,他弯了弯唇,将这事记到了心里。
这只柿子还真是冰粉送来的。
f国虽远,但明清元的铁杆粉丝还是很有几个,其中就有不远万里从华国跟来的。
袁思思就是其中打头的那个。
她倒不是明清元的唯粉,比起具体粉哪个运动员,她更热爱的是花滑节目的艺术与美。这回跟来看比赛,纯粹是因为华国的男单就这么一根出色的独苗,不看明清元,她还能看谁?
好在明清元这回的表现差强人意,虽然摔了,但明显有了不小的进步。
她看得心满意足,原本打算就这么回国。
还是群里小姐妹说起明清元近来很照顾那个叫凌燃的后辈,才发觉这次f国青年组的分站赛也有华国运动员的身影。
那还等什么,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光是凌燃的短节目就已经惊艳到她了。
唇红齿白,身材纤瘦的少年在冰上翩跹游走,每一次跳跃都轻盈得惊人,柔软又灵动,流畅又自如,当场就让袁思思跟着其他观众一道尖叫出声。
她在网上吃过瓜,当然知道凌燃,但印象中只记得那是个被小明星冤枉过的运动员,在青年组的比赛里力压丹尼尔拿到过冠军。
但袁思思对选手的表现向来挑剔,压根没兴趣看青年组菜鸡互啄的比赛视频。
她是真的没想到,凌燃的现场居然会那么惊艳啊!
杀疯了杀疯了杀疯了!
她当场就转了粉。
不对,什么粉不粉的,她就是觉得凌燃的节目非常精彩,足以打动人心!
迫不及待地就托朋友购买了自由滑的门票。
看着凌燃带伤上场,袁思思一颗心拧了又拧,整场自由滑,短短五分钟,她就没顺畅地喘过气,提心吊胆就怕凌燃摔伤了。
他才十五啊,要是伤到骨头可怎么办。
偏偏凌燃就是没摔!
不仅没摔,还跳出了4t!
四周跳!
即使是最低级,分数最少的4t,但这可是青年组的四周跳啊!
袁思思激动得整个人差点没蹦起来。
回到住的地方更是翻来覆去地把凌燃的视频看了好几遍,不仅看到他因为疼痛格外苍白的脸,更是看到他脖子里挂着的,呃,翡翠柿子?
袁思思也是暂停截图放大好半天,才确定还真是挂了个柿子。
怎么这么可爱啊,她的心都要化了,转头就在网上搜了好久,找到绿色的柿子下了单,拖圈里的熟人打听清楚,把礼物寄了过去。
那张美人鱼的明信片也是特意选的。
加油啊,行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这一次虽然不是冠军,但你一定会拿到属于你的冠军的,冲呀!冲到最高的领奖台上去!
袁思思的心愿简单且炽热。
事实上,凌燃比赛的视频已经传回国内,在冰粉圈引起了小规模的轰动。
凌燃居然能对上f国青年组的希望之星阿德里安都不落下风。
毕竟上次碾压丹尼尔的时候,丹尼尔算是闻风而逃,摔成那个鬼样子,没有拿出全部实力。很多重视花滑本身的冰粉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嘀咕。
如果对上满血状态的丹尼尔,凌燃真的能赢吗?
现在他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凌燃可是对上世界冠军竹下俊教出来的阿德里安都不差什么!
尤其是在得知凌燃是带伤上的自由滑,整个人下了冰场就被担架抬走,大多数冰粉都开始怜爱了。
怜爱的同时又开始震惊。
带着伤,还能咬牙上一个冲击力巨大的四周跳。
凌燃可真够坚强的。
同时,这实力真的是实打实,没有掺一点水。
那可是阿德里安!
从少年组就光芒四射,斩获无数奖牌的阿德里安!
带伤对上满血状态的阿德里安,凌燃都能拿到亚军,这说明什么,说明凌燃满血状态时,说不得能与阿德里安有得一拼!
因为听说明清元受伤,消沉好一阵儿的冰粉圈都激动起来,国内冰雪运动的论坛里带着凌燃大名的帖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开帖讨论他的技术水准的,扒他过往比赛经历的,甚至还有扒他家世的,什么人都有。
等到ir的事一出,就调转枪头一起去辱骂这个双标垃圾品牌。
但论坛里最热的帖子,还是冰粉们在讨论和猜测——
凌燃受了伤,那他还能参加接下来的大奖赛总决赛吗?
不少人悬着心,但心里又开始期待。
这可是青年组大奖赛的总决赛啊!
他们华国弱势了那么多年,能出一个冠军吗?不说冠军,亚军,季军也行啊,能站上领奖台就行啊!
求求了!
论坛里猜测纷纭的时候,凌燃已经站到了国的土地上。
比赛是在国靠北的一个城市,维度很高,这个季节已经冷了下来,前不久甚至还下了雪。
薛林远办好入住手续,一回头就看见窗边的少年穿蓝色羽绒服,被白绒绒的毛领围住脖颈,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蛋。
气质很干净,腰背很挺拔,看上去就赏心悦目。
嗯,只除了他怀里还抱着个绿油油的柿子。
薛林远额角抽抽,这柿子,不是他说,讲道理真有点丑,主要是这个颜色太扎眼了。
他当时第一眼看见就有点头大。
绿色,什么颜色不好,非得整个绿柿子。
还是明清元宽慰他,没准凌燃这次比赛能全,转播屏幕左上角直接亮一排绿色标识呢?
行吧,薛林远登时就乐了。
当然了,他其实也就是开玩笑,毕竟是冰粉送来的心意,他怎么可能看不顺眼。
就是凌燃一天天的,把柿子洗干净后就总抱着,看起来有点奇怪。
薛林远把这归之于,宝贝徒弟头一次得到冰粉的支持,实在是受宠若惊,有点欢喜坏了。
搞得他背着人狠狠地鞠了一把伤心泪。
完了之后,就对这次比赛更加上心。
如果能在青年组大奖赛的总决赛上拿到名次,打破华国的花滑历史记录,凌燃还能会没有冰粉喜爱和支持?
想到这里,薛林远就叫上凌燃,两人一道去把房间归置安顿好,就往赛方提供的冰场去。
能来参加大奖赛总决赛的,一共只有六名选手。
冰场里空旷得很,冰上一共才两三个人。
阿德里安还没有到,竹下川倒是早就来了,正在冰上热身,看见凌燃过来,还客气拘谨地打了声招呼,“凌桑。”
他的脸跟竹下俊越看越像,凌燃原本还因为罗泓的事对他无感,但因为竹下俊的缘故,也客气地回了个笑,“你好。”
竹下川细长的眼登时就亮了。
他那回比赛之后,没少被哥哥责怪,早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本来看见凌燃时还有些内疚心虚,壮着胆子打招呼,生怕自己撞上个冷脸。
没想到凌桑居然对他笑了。
很温和明亮的笑容,就像是太阳一样。
竹下川蠢蠢欲动,犹豫地想靠过来问问那个摔倒的华国选手现在怎么样。
但见凌燃专心致志地在跟教练讨论着什么,就没有靠近。
他在远处心不在焉地滑行着,还时不时偷偷瞄过来几眼,看上去可怜巴巴。
事实上,薛林远现在跟讨论关于柔韧度和增肌的计划。
这是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的。
想要掌握高难度的跳跃,想要跳得高,跳得远,力量的爆发是最基础的条件。
君不见国际上有运动员跳四周时,跳起的高度就有足足六七十厘米,远度甚至能达到两米还多。
就这,还要快速地在空中旋转四圈,兼顾落冰。
力量要是不够,想都不用想。
更何况,不止是跳跃,像凌燃为什么每次自由滑都格外吃力,还不是体能上吃了大亏。就算是他没有受伤的时候,完整滑下来一遍自由滑,都要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广受赞誉的那个优雅迷人的贝尔曼,回回都是他拼了命了才能做得出来。
凌燃为什么每次都要在最后的那组旋转上丢点分?
还不是因为体能力量不够,回回到快结尾的时候,都累到浑身酸软,眼前发黑。
凌燃的骨头架子本来就细,偏中性的骨架,如果再具备成年男子的力量,那做起动作来,一定会在优美的同时兼顾十足的力量感。
轻盈与张力并存,才能驾驭不同的节目风格。
但优美需要柔韧度,力量感需要增肌,这两者却不是容易兼得的。
薛林远也没想好到底怎么抉择,左右凌燃的发育关还没有来,他更倾向于,在适度增强力量的同时,着重维持柔韧度。
“增肌什么时候都能增,什么人都能增,但这么好的身体条件,简直就是上天赠下的宝贝,那可不能弄丢了。”
凌燃当然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天赋。
两人达成一致,按照老规矩,凌燃热身后上冰练习,薛林远拿着手机近距离录像,等下冰之后再一起分析可以改进的地方。
毕竟后天就是比赛,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凌燃呼吸几下,调整好呼吸,原地一个结环步滑了出去。
可惜还没练多大会,就被隔壁冰场的动静打断了注意。
头发浅金,带着典型的东斯拉夫长相的少年正绷着脸,一脸严肃地揪住竹下川的衣领,
“我的,带子,你,做的?”
他似乎通用语不怎么好,
竹下川一脸茫然,他刚才一直在偷看凌燃,绞尽脑汁想上去搭话,根本不知道怎么招惹了这个脾气出了名冷僻的怪胎。
凌燃一眼就认出来了,揪着竹下川衣领的少年,就是来自e国的伊戈尔。
伊戈尔据说是安德烈的师弟,曾在世界冠军维克多的门下进修过,因为某些不明的缘故,后来被转手去了维克多的师弟门下。
他跟安德烈长得相似,也很擅长跟安德烈类似风格的曲子,才十几岁的年纪,节目就经常会上一些悲怆宏大的叙事曲。
凌燃看过伊戈尔的节目,对方似乎已经有了自己风格的雏形。
可以说,是自己这次夺冠的最大竞争对手。
只不过,他跟竹下川、阿德里安打小就在少年组里竞争,彼此之间应该都认识,怎么会起了矛盾?
他跟薛林远交换了个眼色,四下看看,这才发现对面两个少年的教练不知怎地居然齐齐消失。
就当看在竹下俊的面子上吧,薛林远苦着一张脸,带着凌燃往对面走。
紧赶慢赶,在两个少年起了冲突之前将两人隔开。
“凌桑!”
竹下川立马就跟见了亲人一样,自觉地扎到凌燃背后,看上去甚至很想抓他的衣角。
凌燃:……
他们有那么熟吗?
但这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看向正拧着眉头,浑身一股子丧气的伊戈尔,“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刻意照顾通用语不好的伊戈尔。
伊戈尔沉默地举起自己手里的冰鞋。
几人这才看见鞋子的系带居然断了。
国际比赛里,的确出过那种故意割断别人冰鞋系带的恶意事故。
凌燃才皱了皱眉,竹下川立马就解释,“我刚刚一直在看凌桑,没有下过冰的!”他说着还不好意思地红了下脸。
伊戈尔盯着竹下川,磕磕绊绊,“今天在场……跟我夺金牌的……就你……”
薛林远听懂了这句,登时就要笑了,怎么着,合着我们家凌燃入不了你的眼呗。
不过想归想,他也不会跟个小孩计较。
耐着性子解释,“这又不是正式的比赛,竹下川割你的鞋带做什么?我看断裂的地方起了毛,应该是被什么挂断的,不是刀割的口子。”
凌燃也看出来伊戈尔的性格似乎有些异于常人。
或者说,好像有点一根筋。
他将自己的备用系带取了根出来,递给了伊戈尔,“你先用这个,等会调监控出来就知道了,应该不是竹下川做的。”
竹下川刚才一直偷偷摸摸看他,他早就发现了。
伊戈尔认真地听,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想了一会,才对着竹下川道了句歉。
但看向凌燃时还是皱紧眉,他扭捏地接过系带,“你很好……但我不会……让着你的!”
薛林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让着凌燃?
他的宝贝徒弟需要伊戈尔让吗?
凌燃也有些好笑。
他看向伊戈尔,“不需要你让,我会自己努力站到最高的领奖台上,拿到金牌。”
伊戈尔听到金牌两个字,瞳色浅淡的眸子瞬间冒出了两簇小火苗。
“金牌是我的!”
“我不会让你!”
他头一次这么流利地冒出这么两句,握紧拳头战意十足。
凌燃乌黑的眼静静看着伊戈尔,似乎还含着笑,但却没有一丝让步的意思。
“我也想要那块金牌,同样的,我也不会让你。”
不远万里来到国,凌燃唯一的目标,就是为了拿到在分站赛上痛失的金牌。
别说根本不熟的伊戈尔了,就是明清元来了,他也不会放水。
无论是谁,他都不可能会让。
这块金牌,他赢定了!
伊戈尔气呼呼地走了,背影简直像是只傻狍子。
竹下川还想再说什么,憋了半天也就说出了一句谢。
凌燃满心满眼都是比赛,一连两天都泡在冰上。
他真的很想摘下那枚金牌。
抱持着这样的信念,时间眨眼飞逝,凌燃感觉自己只不过才把节目来来回回练了几十遍,就已经到了大奖赛总决赛的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