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很快结束, 元旦归队后,摆在凌燃面前的现实问题是,接下来的四大洲和世锦赛, 他到底要去哪一个。
两个比赛时间实在是太近,几乎没有休整的时间,一般运动员都会有选择性的参加。
凌燃自己以往都选择参加世锦赛。
但现在,他的奖牌拼图只差最后一角, 难免就会心生动摇。
如果这次能一举拿下四大洲的金牌,自己就会成为成功拿到青年组和成年组大奖赛、四大洲、世青赛、世锦赛、奥运会的所有冠军的超级全满贯得主。
这可不是普通的大满贯,也不是单赛季大满贯,而是包揽青年组和成年组所有重要级赛事的超级全满贯。
超级全满贯, super slam,绝对是运动员职业生涯里的最高成就。
这让人怎么不心动。
凌燃就很心动。
所以才会在四大洲报名公告出来的第一时间, 就找到了陆觉荣。
陆觉荣也正在琢磨这事呢,见凌燃和薛林远一起来找自己, 就下意识摸了摸暂时还没有秃的脑袋。
“你今年想去参加四大洲?”
凌燃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陆觉荣面上带笑,起身倒水时却跟薛林远交换了个有点为难的眼神。
倒不是他不想让自家的崽早点拿到超级全满贯,主要是这个四大洲比赛吧, 有那么亿点点邪门。
四大洲, 全名四大洲锦标赛,简称4, 是滑联规定的a级赛事,只限除欧洲以外的其他四大洲选手参加。与之对应的, 则是像西里尔这样的欧洲选手才能参加的欧洲锦标赛。
平心而论,四大洲的竞争难度比之世锦赛还要降低不少, 金牌虽然不能称得上是世界冠军, 也算得上是洲际冠军, 所以一直都有不少选手参加。
但一线选手,尤其是顶尖选手,弃赛的却不在少数。
除去与世锦赛间隔太近,竞争对手不够强劲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充满玄学色彩,甚至可以说有点迷信,但却准得可怕,那就是——4魔咒。
拿到4金牌的运动员,下一个赛季的比赛都不会顺利,甚至要倒大霉。
如果是在奥运前的那个赛季拿到4冠军,差不多就跟下个赛季的奥运冠军无缘了。
陆觉荣本人不迷信,但看多了以往4夺冠过的选手总会在下一个赛季崩盘,心里难免也有点犯嘀咕。
主要是崩就算了,一般还都是大崩特崩,崩到让人跌破眼镜的程度。
更糟糕的是,这个4魔咒的重灾区就是男单。
如果凌燃是个女孩子,陆觉荣说不定二话不说就放手让自家孩子去试试,但在男单的话,这个魔咒就不是一般的玄学了,简直就是百试百灵。
一块4金换以后的比赛都不顺利,想想总感觉有点不划算。
可如果不让凌燃去,孩子的超级大满贯就遥遥无期。
陆觉荣这一阵子都在琢磨这个事,所以见凌燃来公告出来之后来找自己,一点都不意外。
不止是陆觉荣犯嘀咕,薛林远想到那个魔咒,心里也一直不安生。
见陆觉荣光顾着倒水,他就自来熟地坐到办公桌对过的沙发上,示意徒弟也坐,语重心长地最后一次确认道,“真的想去?”
凌燃坐下,再次点了下头,“真的想去。”
陆觉荣倒水的手好险都抖一下。
听这话音,凌燃是决定好了?
他看了薛林远一眼,对方就递过来一个很肯定的眼神,显然已经跟徒弟确认过了。
凌燃的主意有多正,陆觉荣是知道的,顿时就觉得有点棘手。
他把水递给沙发上的师徒两人,用力咳嗽几声,感觉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劝解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办公室里静了下。
陆觉荣皱皱眉,语气跟哄小孩一样,“这不是小事,我跟你薛教先商量一下。”
然后就使眼色示意薛林远跟自己出去,还特意把门掩上。
凌燃目送两位师长出去,就平静地垂下了眼。
他当然知道教练们在顾虑什么,也听说过4魔咒,只不过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4的亚军他前世也拿过,也没见他在下个赛季的奥运会上拿金牌。
是的,4魔咒还有一个附带项,那就是在4上拿金的运动员得不到奥运金牌,拿银的运动员反而可能成为冠军。
凌燃不信鬼神,但上辈子也有一阵子破天荒地对这个魔咒深信不疑,为此还专门参加了奥运前一个赛季的四大洲,拿到银牌后也一反常态地露出了笑容。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第二年的奥运会上他满心期待,却还是只拿到了银牌。
凌燃面无表情地想着,一口接一口地喝水。
即使魔咒真的玄学,自己也会去参加这一次的四大洲比赛。
拿到超级大满贯是他两辈子做梦都想要实现的目标,没道理因为可能带来的所谓不顺遂就轻易放弃。
自己已经站上了巅峰,身后就是让人粉身碎骨的悬崖和峭壁,也早就没有了退路,一个玄学的魔咒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凌燃心里明镜一样。
但门外的两位教练却还在焦头烂额。
他们的顾虑不是一般的多。
“凌燃现在的人气很旺,”陆觉荣喝了一口水,愁眉苦脸,“喜欢他的冰迷遍布世界各地,已经有点把他捧上神坛的味道。”
薛林远双手撑住栏杆,眉头也是紧锁,“但是个人就有失误的可能。”
平心而论,薛林远对现状也一直有所担忧。
得到冰迷的喜欢是一码事,但这喜欢就像是把双刃剑。
冰迷们喜欢的是冠军,是金牌,是不败神话,还是凌燃本人,那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清楚。
就算是大多数冰迷真的喜欢的是凌燃本人,也还是有很多人原本就只是奔着他的冠军来的。
如果凌燃在某次比赛失误输了呢,从前的鲜花与赞美都会化作刺向他心窝的一把把匕首,扎心的言语往往比刀刃都锐利,舆论伤人的事在体育界又不是第一次发生。
可以说运动员参加比赛的很大一部分压力都是来自外界。赢了,下一次也要赢,输了,下一次更要赢。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句话放在残酷的竞技体育界,就是句空头的安慰话。
要不怎么说有很多花滑运动员拿到奥运冠军后就选择退役,还不是因为这会儿的商业价值最高,花滑的高投入与收入也不成正比,选择退役,把时间定格在自己的巅峰期才最是保险。
但凌燃还很年轻,本人也没有退役的打算,明摆着还会继续参加比赛,为自己和华国争光。
所以作为教练,陆觉荣是真的希望能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家的娃。
两位教练都有点踌躇,毕竟4的魔咒可不是假的,灵验得都有点过分了。
一整个赛季都不顺的话,谁知道舆论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滑联那头的气焰也是才压下去,监督机构的组建也需要时间,鬼知道他们会不会见到凌燃的号召力下降,就暗地酝酿着反扑什么的。
陆觉荣和薛林远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保证事态的发展,在外面说了好一会儿才回了办公室。
然后就看见,凌燃正带着耳机在埋头刷视频,还维持着他们离开的姿势,见他们进屋就望过来。
看过来的眼神清澈又透亮,就像能看到人心底里去。
陆觉荣想劝少年再斟酌斟酌的话就有点说不出来了。
“我跟冰协那边再商量商量。”陆觉荣最后只憋出来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