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坦白,现在就只想敷衍过去。
霍闻泽看了少年一阵,原先的繁杂念头已经在心底缠成了毛线,最终还是被压成了一声轻叹,“没什么。”
凌燃点点头,把水一骨碌喝完,搁下杯子打算回房间。
霍闻泽没有再拦。
他当然看出了凌燃的不想多谈,也愿意尊重他。
但在凌燃进房间前,还是忍不住出了声,“阿燃。”
凌燃下意识回头。
霍闻泽就站在客厅里看着他。
一天的奔波下来,青年身上笔挺昂贵的西装已经有点皱了,但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却意外地多了很多烟火气,再不是初见时冷漠旁观的陌生养兄模样。
不过自己的户口在成年时就已经从霍家迁了出来,从法律上说,霍闻泽也不再是自己的兄长了。
可他还是跟着自己满世界地跑。
凌燃有点出神地想,再回过神,就见霍闻泽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霍闻泽的这个开头听起来有点莫名其妙,“是从你说要退出娱乐圈,去当职业的花滑运动员开始,才能有了关心你的余裕。”
凌燃漆黑透亮的眼一眨不眨,就像是不明白霍闻泽到底想说什么一样。
青年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他揉了揉凌燃看上去很好揉的脑袋,脸上就多了几分温和笑意,“我看着你一路走来,希望你能顺顺利利地在这一次四大洲比赛里拿到全满贯。”
原来是要说这个。
凌燃也笑了下,认真答应道,“嗯。”
不管怎么样,比赛最重要。
凌燃决定听霍闻泽的话,先把其他念头都放在脑后。最起码,回房间之后一定要马上睡觉,这样才能有精神参加明天的短节目。
凌燃摇摇头清空思绪,跟霍闻泽告别就开门回房很快睡下。
完全不知道有人在关紧的门外又站了好一会儿。
霍闻泽刚刚的话含蓄,却是实话。
在那场俱乐部联赛,乃至霍老爷子的寿宴之前,他对凌燃几乎没什么印象。
毕竟凌燃虽然养在霍老爷子膝下,但被收养时霍闻泽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外宿生涯,从学校到部队,回家的时间都越来越少,跟老宅里新近多出来的那个性格孤僻不太爱见人的小少年根本就没什么交集。
他认识的就是作为运动员的凌燃。
书房里取代装满弹壳的瓷瓶的壁龛里放着的也是身着考斯腾的q版玩偶。
哪怕他一直大胆设想的那个离奇猜测是真的,他也会站在凌燃这边。
霍闻泽性子果决,做好了决定就不会再犹豫,最后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就是四大洲比赛的短节目。
凌燃取得全满贯的最后一场比赛,全世界的冰雪爱好者都在关注。
比赛场馆一如既往的热闹,等着验票进入场馆的冰迷们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队,甚至已经排到了街拐角,这会被冷风一吹,就是透心凉。
“还是咱华国好,场馆门口都搭着挡风的棚子呢,棒子国这明显就是压根一点都没准备!”
“谁说不是呢,我瞧着验票的通道也不多。启明星那场开始开了一整排的验票入口,就跟坐地铁似的,扫一下进一个,快得很。”
之前去过启明星大奖赛的观众们被冻得忍不住吐槽。
h国冰协也是一肚子苦水。
他们跟华国冰协能一样吗?
华国可是举国体制,想办什么,一纸批文下来就有其他部门协助。
他们哪有那便利?
能把场馆改到大几千人的地方就已经费了老大劲了好不好。
h国冰协宣传部门的工作人员看着社交平台上的实时吐槽就是一阵阵头疼,已经开始担心起接下来的评分。
是的,评分。
自打华国冰协开了先河,还在启明星大奖赛后专门建立了评分网站,还受到了广大冰迷们的一致好评。甚至有冰迷自发地针对之前的比赛发起了评分投票,目前以作风敷衍的f国冰协得分最低。
虽说这个分数影响不了什么,但讲道理,面上无光什么的还是不太好看。
都是华国冰协搞的鬼,不少冰协都心有戚戚然,总感觉身上多了点无形的枷锁,鞭策着他们警醒一点。
但这些就不是参加比赛的选手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凌燃在后台热身准备,其他选手则是在偷偷看他。
谁都知道自己这回比赛注定会沦为王者的陪衬,但见到原本冷清的四大洲获得了这么大的热度,大家的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卢卡斯等一线男单跟以往一样跳过了这场不甚重要的比赛,金牌又已经被凌燃预定,但银牌和铜牌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能跟凌燃同台竞技,甚至站到一个领奖台上,本身就已经是捡漏了。有些年纪小,视凌燃为偶像的运动员只是看着不远处的身影,就激动到了脸红,热身起来也跟打了鸡血似的。他们也想跟偶像站在一个领奖台上!
后台里的气氛很热烈。
凌燃发现了,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照例来得很早,一来就用心无旁骛的训练把自己跟其他人隔绝开,一直到快上场时,才从旁若无人的专注状态里出来。
最后一组选手在广播声里到场边候场,观众们远远望着就开始激动不安。
场馆里喧嚣声一片,人心浮动。
凌燃的视线下意识地定在场上修整冰面的某个背影一瞬,才慢慢挪开。
坑坑洼洼的冰面在制冰师们的手下很快平整如镜,他们收拾工具陆续下场。
广播声宣布六分钟练习即将开始。
凌燃弯腰摘掉冰刀套,在观众们的尖叫声里滑上了冰,身形很稳,一上来就是很快的速度,但心里却难得地平静不下来。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往后台走的胖胖身影,刚刚在入场口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好像是说了句华国语的“加油”?
凌燃突然就有点不确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