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过了一个。
“凌燃凌燃！”
两个了。
“啊啊啊，凌燃冲冲冲！”
三个。
还差最后一个。
猫猫团还在扯着嗓子，“加油加油！”
少年咬紧牙关，努力忽略掉因为剧烈喘息变得火烧火燎的喉咙，任凭汗珠从额头滑落，蛰得眼睛生疼。
耳边也只能听得见如鼓的心跳声和呼呼风声，连震天响的一声声加油都听不真切。
只差最后一个了。
凌燃发狠地加快速度，眼中只剩下前方拉起的那道标志着终点的撞线。
其他人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五千米眨眼就进入到最后半圈。
所有观众都在拼命尖叫。
加油声如海水涨潮一样汹涌而来。
凌燃就被这样的潮水推搡着，风一般地飞驰出自己最快的速度。
无数次的力量训练建立的核心爆发力发挥到了极致。
就在最后五十米，他成功超过了排在第一位的国防生学长半个身位，双臂如翅膀般张开，第一个狠狠地撞到线上。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拔地而起。
“赢了赢了！”
“凌燃赢了！”
“我们是第一！”
猫猫加油队狂喜地涌向他们的冠军。
霍闻泽只一个错眼，就被一群欣喜若狂的学生挤出了核心圈。
“赢了赢了赢了！”
“又是第一又是第一！”
“啊啊啊啊！凌燃！啊啊啊啊！凌燃凌燃凌燃！”
宿舍长左安打头，九班的同学一拥而上，拼了命地想要抱住凌燃。
还是韩臻涨红着脸努力驱赶，才好险没让凌燃被大家的热情淹死。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凌燃摆摆手，连说话都费劲。
主要是嗓子太疼了。
他从霍闻泽手里接过剩下的半瓶温水，小口小口地抿着，好半晌儿，脸颊上的朝霞绯色才慢慢褪下。
四个项目，三个冠军？
这成绩，凌燃自己都有点惊讶。
不过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运动会项目，凌燃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也就剩下要带闻泽哥参加的班级活动来着。
凌燃心态放平，下午快到两点的时候就带霍闻泽去了自己班级的场地。
已经猜测出n多版本，连凌燃对象是什么类型都提供多种备选的九班同学强颜欢笑，但还是很热情地欢迎这位家属的到来。
班级活动嘛，当然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趣味活动。
一上来的热身小游戏是千斤顶，需要两人一组。
凌燃自然而然地跟霍闻泽一组。
其他同学很快也找到了自己要好的同伴组队。
大家两人一组，面对面坐在草地上。
韩臻拿着个大喇叭在旁边发号施令。
“我数一二三，大家就要开始站起来了！”
“一！二——”
凌燃看向跟自己脚底相抵，双手紧握的霍闻泽。
霍闻泽也在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感觉到对方在三这个字一落定，就用力拉住了自己。
几乎同时的发力，他们瞬间就借助对方的力道，成功地站了起来。
没有一丝迟疑，几乎瞬间就站了起来，就好像从心底里认定，对方也会同时拉住自己。
其他组合还在费劲，甚至已经有因为发力不同时直接摔倒了的。
所以凌燃和霍闻泽这对就格外显眼。
等到了踩气球的环节，大家干脆自动把他们分成了一组。
凌燃的右腿和霍闻泽的左腿用一根丝带绑在了一起，另外一条腿上各绑了两只气球。
凌燃还是头一次玩这种游戏。
这跟刚刚的千斤顶又不一样，除了要护好自己的气球，还有跟同伴齐心协力去踩别人的，考验的就是默契和配合度了。
被绑住了腿，连上半身都靠得极近，稍稍动动胳膊，就擦到了霍闻泽的手臂。
多少不太习惯这么长时间的亲密接触，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
霍闻泽扭头看他，心里了然，“想赢吗？”
凌燃就点点头。
虽然只是个游戏，但他今天都连赢几场了，有点上瘾。
想赢，想一直赢下去。
凌燃自己都感觉到有股奇怪的胜负欲充斥着胸臆。
霍闻泽看他一眼，眼神带着深远笑意，“那一会我们要好好配合了。”
凌燃还来不及问，韩臻就吆喝着宣布比赛开始。
少年瞬间挪开左脚后退一步，避开了突击而来的左安。
霍闻泽也顺势前进半步，将两人的重心倾斜着转移四十五度，避开身旁人的攻击，还顺势踩破了前方那人的一只绿色气球。
初战告捷。
凌燃瞬间笑开，霍闻泽的脸上也浮现一抹笑意。
但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啪！”
“啪！啪！”
眨眼间就有数只气球在第一个照面，就因为主人慢半拍的动作被敌方踩破。
被踩破气球的同学嗷嗷开始哀嚎。
“左安！”
“啊啊啊，赵跃光你过分了！”
“许焕东你这个老贼！”
踩破别人气球的大多叉着腰洋洋得意，“哈哈哈，你有本事来踩我的啊！”
“略略略！”
场上的气氛一下热闹起来。
凌燃屏气凝神，很快就跟上了霍闻泽的策略，一刻不停地挪动步子，顺带踩破其他人飘到自己脚下的气球。
霍闻泽见凌燃果然能跟得上自己，唇畔就旋开一抹好看的弧度，刚要说什么，目光一凝，瞬间揽住凌燃往后一躲。
凌燃被揽住得猝不及防，但他反应快，后退一步之后，立刻又上前一步，一下就将试图偷袭自己的同学的气球踩破。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邵书新啊啊啊惨叫起来，欲哭无泪，“凌燃你不地道！”
凌燃眉梢一挑，笑着指出事实，“是你先偷袭我的。”
邵书新和搭档的最后一只气球被踩破，只能哭丧着脸离场。
成功配合淘汰掉对方的凌燃和霍闻泽对视一眼，也都笑了起来。
霍闻泽松开揽在凌燃腰间的手。
凌燃这才注意到对方情急之下的动作。
不过玩游戏么，有肢体接触再正常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
两人配合默契，不仅没有被别人得逞，反而笑到了最后。
接下来就是围成一圈手拉着手跟随音乐的圆圈舞，内外圈追逐战的贴膏药，接龙猜物的你画我猜……
想玩的同学直接参加，休息的同学可以在旁边看，也可以去围观隔壁班的游戏。
这些游戏凌燃都没有玩过，哪一个都觉得新奇。
霍闻泽也是同样。
班里的同学也都默认他们就是一队，分组直接就把他们分到一起。
满操场上空都飘荡着哈哈的笑声。
一个下午就这么在满场的欢声笑语里过去了。
准确来说是，凌燃进入大学的第一场运动会就这么愉快地过去了。
时间过得有点快。
从操场往校门口走的时候，凌燃心里突然就浮现出这一念头。
大约是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凌燃思衬着，下意识看向霍闻泽，很想问问对方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可看见霍闻泽眉眼间还没散去的丝丝笑意，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看来闻泽哥也跟他一样觉得这样的运动会很好玩。
带闻泽哥来参加班级活动真的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凌燃心里由衷地高兴。
他把手插进口袋里，然后就发现了一张剩下的布贴。
一张黑色猫猫的大头布贴。
他这两天穿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口袋的猫猫就是贴上去的刺绣布贴，当时买的是一整包，口袋里的这个就是剩下来的。
这布贴结实又可爱，昨天晚上自己的衣服都洗过一遍了，都没有掉下来。
用不上就有点可惜了。
凌燃这样想着，突然心念一动，把布贴背面撕下来，吧唧一下，往霍闻泽白衬衫的口袋处一按。
青年几乎下意识就绷紧了身子。
男式衬衫的口袋在心口处，即使霍闻泽早就从硝烟里离开很久，也还保留着下意识的警惕性。
如果不是立刻反应过来是凌燃……
霍闻泽摸了摸心脏因为被触碰而怦怦怦急促跳动的位置，就发现了一只眼睛圆溜溜的可爱猫咪。
跟凌燃身上的那两只一看就是一个系列的。
凌燃弯着眼，“怪不得我总觉得闻泽哥你的衬衫上少了点什么。”
他指指自己的衬衫口袋里的猫咪，“这样我们就都有猫了。”
霍闻泽顿了顿，好半晌儿才若无其事地嗯了声。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有点热了。
又或者说，刚刚运动过的青年觉得有点热。
凌燃似乎被感染到，看着迎面路过的小情侣个个都拿着冰淇淋，也不知不觉道，“闻泽哥，夏天应该要来了。”
霍闻泽随口道，“嗯，天气是热起来了，夏天要来了。”
两人又继续走。
走着走着，霍闻泽突然笑了下。
凌燃一头雾水。
霍闻泽深深望进少年乌黑透亮的眼里，突然字正腔圆地念了一句英文。
“summer for thee，grant i may be”
凌燃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大概也听出来这句话的意思，翻译过来的话，就是——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夏季。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凌燃有点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霍闻泽笑了下，难得逗他，“你猜猜看？”
诶？
没有上下文，凌燃自然是猜不出来。
对上少年因为疑惑更加亮晶晶的眼，霍闻泽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正确答案在喉咙里滚了好几滚，到底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化作心里带甜泛酸的特别滋味。
“只是突然想到了。”
只是和你在一起，突然想到了而已。
他在心里补充上了完整句子。
青年望向天边，突然觉得今天的夕阳格外美丽。
橘红的晚霞从天边慢慢滑落，带着一种难言的温柔，四周的建筑物和树木都镀上了薄薄的金边。连拂面的晚风也是温柔的，带着暗示夏天即将到来的热度。
眼见霍闻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凌燃也只以为对方是有感而发。
直到好多年后在书房里翻找资料，不小心碰掉一本略显陈旧的诗集，才从掉落的书签里看见了这句他原本早就应该忘记的句子。
是霍闻泽的字迹，从陈旧程度看，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了。
凌燃下意识地翻看这本诗集，然后就在第一页看见了原句。
那是一首传统圣歌形式的四行诗。
作者是艾米莉·狄金森。
在这首诗里，夏季，代表热烈的爱。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能一直放在书房里，这本诗集应该是霍闻泽年少读过且记忆深刻的书。
原来那么早之前，他就已经那么隐晦地表达过自己的心意，还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知道。
凌燃有点怔住。
然后就在窗子的倒影里看见有人从门外进来，放下公文包，轻轻从背后拥住自己，将那本诗集接了过来。
在耳畔语气温热，娓娓道来地念起了这首诗的最后一句：“thy flower-forever more”
已经读完全首诗的凌燃思索片刻，信达雅地翻译道，“你的花朵将永远为你盛开，直到永远？”
话才一出口，他的脖颈就漫上一层绯色，一路烫到耳后。
他们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哪怕已经在一起很多年，还是不习惯当面说这么热烈的示爱语句。
霍闻泽的耳尖其实也红了。
刚才也就是仗着对方背对着自己看不见才敢这么说起。
他把诗集和书签放回到桌上，生硬地转移话题，“先去吃饭吧。”
凌燃点点头，打算将书签放回原页，然后就发现，书签的背后，还有年少时霍闻泽自己翻译的版本。
工整有力的字迹更加浪漫地将那句话翻译成了：“我对你的爱，永不止息。”
霍闻泽也看到了那句话。
微微别过眼，显然对自己当年居然能那么煽情有些难为情。
可看到了就是看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对他而言，凌燃的存在，就是救他于世间水火的全部。那些生命力十足，给予人温暖和鼓励的节目，那年特别的归来和寻光，全满贯庆祝时夜里海边烟花下的那场无人知晓又刺激惊险的飙车，第一次组队参加的新奇热闹的校园运动会……
一切的一切，无不让他重新燃起了对世间万物的所有热情与期待，追根究底，也只是因为，他知道凌燃还没有见过这些，自己要带他一起去看。
所以只是一句诗而已，被发现就被发现了。
顶多就是暴露自己早早就有了心思。
霍闻泽好笑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大大方方地拥抱住已经属于自己的夏天。
熟悉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凌燃也自然而然地伸手拥抱了这位陪伴和守护自己多年，却从未有过任何怨言的爱人与知己。
凌燃心知肚明，在感情方面，他绝对不是付出最多的那一方。
却一直是最安心的那一方。
他收紧手，将下颌轻轻抵上对方宽阔坚定的肩膀，眼睫就随之安心垂落。
窗上倒映出难以离分的一双剪影。
霍闻泽动作也很轻很满足，像是孩子拥住了世间最珍稀的宝物。
无比愉悦地在心里为自己年少时的翻译追加了一句。
从寒冷的冬天与长夜，你就是我升起的太阳与未来。
我对你的爱，永不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