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感觉姜霭一点都不陌生。
她想起了阿芙在开启体内的能量循环过后, 出现在世界树上的光点。
而现在，又多了一个光点，代表又有人开启了循环。
这还是让姜霭有些惊讶的。
她也很好奇, 这个开启循环的人会是谁。
姜霭觉得正常的事情，对方可能会非常惊恐。
她操控着獬豸先返回怒海城，闭上眼睛，仔细去感受新出现的光点。
她无法完全控制对方，但能够知道对方，甚至隔着不知道多远的世界……与对方的心神连接。
姜霭的意识里，很快出现了对方周围的画面。
她看见, 裘文柏躺在一片肮脏的丛林中, 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他操控的机甲已经变的残缺，碎片散落一地。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望着不见天日的密林, 呼吸急促, 眼神茫然而又庆幸。
似乎不敢相信, 自己还活着。
前段时间, 就在姜霭出发前往战场后, 莫巧和裘文柏等人也发起了正式前往战场的申请。
裘文柏家里人本来是死活不同意他前往战场的。
自从姐姐死在战场以后，他的家里人对裘文柏这个唯一的独苗苗的看的太紧。
星际人的一辈子很长, 可出了意外, 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裘文柏花了几天时间说服自己的父母，最终还是让他们不太情愿的同意了自己前往战场。
裘文柏其实不知道自己来战场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是为了执行姐姐的意志, 还是为了星际人？
星际的纷扰不太能够影响到裘文柏, 他只是在想, 这一辈子, 成为神力者，陷入和虚空怪物永无止境的斗争中，不知道哪一天才会结束，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当虚空怪物消失的那一天，神灵将何去何从？
他从不怀疑神灵的存在，直到自己的力量开始出现问题时。
莫巧等人默契的没有将这些事宣布出去，但疑问始终埋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中。
有那么一刻，裘文柏胆大包天的想，神灵，到底是什么？
祂们高高在上，祂们从何而来，祂们赐予星际人力量，反抗虚空怪物，为什么不能让怪物消失。
也许这样，他的姐姐就不会死啊。
他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对于星际人来说还稚嫩的不像话，却过早的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自从姐姐死后，他总是在想，没有意义的人生，到底要何时才能够结束。
那天进入战场时，他们本来一起行动的。
莫巧，龚今歌和里昂三人早就报名进入了军队，所以需要去军队接受考核，他们剩下六个人聚在一起。
低等级的战场对他们的神使等级来说没什么压力，只要不是被一群怪物围攻也不会有太大的事。
结果没想到遇上了一伙对他们突然袭击的神力者。
那群人蒙着面，操控着统一的，裘文柏没见过的神力机甲，偷袭了他们这个小团队。
裘文柏为了给其他人争取向军队求援的机会，一个人引着两个偷袭者逃入了密林。
在打架的时候，光脑是无法使用的，因为剧烈的神力波动会影响求救信息的传输，当裘文柏被人追上时，连神力机甲都被打碎。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神力机甲破碎，他的神力崩溃，整个人在昏死边缘挣扎，出乎意料的是，那两个人上前来只是抽走了裘文柏一管血，或许是觉得他一个没有了神力的神力者在密林中也必死无疑，没有杀掉裘文柏。
当他意识接近崩溃边缘时，他感觉到自己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抽搐，他的脑子抽疼，在不断的哀嚎中迎来崩裂。
或许是他的痛苦太过骇人，连虚空怪物都没有贸然出现。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灵魂上包裹的神力随着循环减少了许多，原本有些许受到禁锢的本源像是找到了机会，立刻带动其他能量，想要打通裘文柏的全身。
然后，裘文柏就看到了姐姐。
“小柏，过来吧……”
刺目的光线下，是十岁的姐姐牵着他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影，她在前面笑着，站在光影里朝着他招手：“小柏，你快过来。”
那样活泼的，亲切的嗓音。
是他的姐姐。
“……姐姐。”
嘶哑的喉咙，吐出了这样两个字。
或许这就是人死亡后的前兆。
也就在这一刻，裘文柏脑中的线断掉。
“啊！”
他从剧烈的痛苦中醒来，脸色苍白，浑身冒汗，极致的痛苦像是在压榨他的每一根神经，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直到自己再也没有了意识。
当他睁眼，他就看到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他感觉到了奇妙的力量在涌入自己的身体，不断的滋润修复着他，他的耳朵更加敏锐，他听见了更远处的一些声音，感受到了虚空怪物活动的痕迹。
而这一切，都是他不在机甲里面所感受到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
不需要明白，在这一刻，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好像打破了一个常规。
他缓缓抬手，密林上的枝芽茁壮生长，彼此交缠，很快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树网。
而他，并不是森林之神的信徒。
就算是在神力开始出问题的前段时间，他也做不到这样随心所欲的操控。
嘴唇在阖动，这一瞬间，裘文柏三观碎了的同时，也在害怕。
直到脑海里面传来了一声：“裘文柏？”
有些惊讶的，带着一丝浅浅惊喜的呼唤。
“砰。”
裘文柏像一个被安装了弹簧的按钮，立刻从地上弹起来，惊慌的看向四周。
“别看了，我现在不在你身边。”
裘文柏仍然惊慌不已。
这道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像是意识，不辨男女，让裘文柏格外震惊：“你……是神灵？”
“不是。”这道声音否认的彻底，她并没有先说自己的是谁，只说到：“恭喜你，窥探到了这个世界的一丝真相。”
裘文柏又怕又惊：“真相，什么真相？”
他仍旧朝着四处看去，想要找到说话的身影。
“难道你从不曾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神灵吗？如今你窥破了力量的真相，挣脱了神灵赋予你的枷锁，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一个只会等待神灵拯救的人类。”
“你可以自己拯救你自己。”
裘文柏心跳剧烈：“自己拯救自己？”
那道声音没答，只问道：“你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
裘文柏毫不迟疑：“我想，我想知道虚空怪物为什么存在，我想知道神灵是什么，我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他的话一说完，脑海里的声音停顿了片刻。
半晌，那道声音继续说道：“在了解这些之前，你不如先想想你自己，你突破了神灵的枷锁，拥有了不同的神力，你之后会怎么做呢？”
裘文柏心中一紧。
是的。
他现在不对劲。
脑海里的这个声音在告诉他，之前神灵的力量是枷锁，为什么？
但他还是明白一件事，他现在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显然明白，不一样就代表着异常。
如果就这样回到星际的话，恐怕真的会被神殿控制。
且，周围还有不断涌入他身体里的奇异力量，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循环的‘气流’。
这也是神力，但这股神力，它会自动增强。
这和一直以来，神力只能被神灵所赋予的概念相违背。
而裘文柏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之前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神力者，是那次在战场，他们一起经历了雷电劈下的意外，吸收了一波神力，再然后，就发生了这件事。
就好像，之前身体就出现了异常，在今天面临死亡的威胁中，他还是将身体里面的那股奇特能量给激活了。
裘文柏冷静的很快，他询问脑海中的声音：“那我该怎么做？”
“隐藏你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的神力不会再被神灵感应到，如果你晋级了，就说神灵降下了神力，没有人会怀疑你，神灵都被困在放逐之地，祂们暂时无法来到星际，只要祂们不来，你就暂时是安全的。”
话语里透出的信息已经够多。
裘文柏瞳孔瞪大。
放逐之地？
神灵被困在那边？
那所谓的神灵，岂不是一帮被放逐的人，而放逐通常不是好词。
在星际就有一种死刑执行方式，是将毫无保护措施的人类放逐到宇宙之中，他们瞬间便会死去。
这是惩罚和代价。
裘文柏站了起来，越发不敢相信这一切：“那虚空怪物又是什么，它们为什么会攻击人类？是受神灵指使？”
“它们不受神灵指使，但它们的出现和神灵有关。”姜霭现在也在猜测的事情，暂时不敢说的肯定了。
裘文柏捏紧了手指。
蓦然知道了眼前的真相，他受到了冲击。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姐姐死在了虚空怪物手中，而虚空怪物的出现若真的和神灵有关，那岂不是代表，姐姐是被神灵间接害死的？
如果是这样，神灵害死的又何止一个姐姐。
裘文柏手指握拳攥紧，眼睛都气的通红。
脑海中的话不能全信，却也给他指明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思路，更重要的是，裘文柏缓缓出声：“那你是谁？为什么可以直接在我的脑海里和我对话？”
姜霭顿了一下，瞬间想出一个完美理由：“之前你们的意识被困在神灵的枷锁之下，只有打破枷锁，没有了束缚的人才会被我感知到，我只是一个先一步打破了神灵枷锁的人罢了。”
裘文柏沉默了。
姜霭能看到裘文柏现在的一点状态，但看他的模样显然是受到了刺激才会打破力量的循环。
而且他本身属于神使，那力量还是停留在他体内的，光点看起来比阿芙亮了一些。
看他狼狈的模样，一般虚空怪物也造不成这么大的伤害。
姜霭皱眉，难道他们在战场出事了？
裘文柏一句话突然炸在姜霭耳边：“你是姜霭？”
“……”没想好怎么否认的姜霭原地噎住。
虽然知道裘文柏猜的出来，但他直接了当的一说，姜霭半晌还是无奈的笑出声：“这么肯定啊。”
“你一直以来就表现的不一样，孙岭提过不少次，说你不像是渎神星来的。”自己随口一猜得到了对方的回应，裘文柏的心里反而松了下来：“上次在战场，雷电追着你而去，我们心里面早就在怀疑了，只是谁都没有说出口，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你的事情如果神殿没有反应，我们也犯不着得罪你。”
果然是和姜霭差不多的预料。
莫巧他们不选择举报姜霭就是因为这点。
神殿都没有对该事件做出反应，在不明确的情况下，神灵也该有所察觉，神灵没察觉，他们跑去举报姜霭，万一惹出岔子，指不定姜霭不会有事，还会得罪姜霭背后的神灵，毕竟她一直都是唯一的一个神徒。
“而且，我们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会做坏事的人。”
同伴之间相处的感觉不错，加上一些因素，最终让他们决定隐瞒了下来。
后来战场的事情让身体出现异常，大家绑的更紧，就更不会说了。
姜霭叹息一声，她说：“我很感谢你们。”
裘文柏有些迟疑：“那你的神灵……”
“我的神灵，是真的存在的。”姜霭说的郑重：“她是一位真正的创世神灵，和这些神灵根本不一样，当然它们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神灵。”
“她的确叫做女娲，我们一般称呼她为女娲娘娘，娘娘给了我机会，突破枷锁就能得到比肩神的力量，只是需要付出对应的代价，只要渡过劫难，未来便会有无限可能，上一次，就是我的雷劫。只是，真正的神灵是不会和人类产生太多接触的，我只见过她一面，以后的路，都得靠我自己走。”
裘文柏十分惊讶：“所以上一次雷劫之后，你晋级了？不是神灵给你的力量。”
“当然不是，我晋级全靠我自己努力修炼。”姜霭抿唇后说道：“现在的你，也有了这样的机会，只要你努力修炼，将来某一天，你也会拥有比肩神的力量，只是需要渡过劫难，人类想要逆天而行，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裘文柏反应很快，一下领会过来，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神灵枷锁，困住了我们修炼的机会，让我们以为，所有的神力必须得是神灵赐予才有机会？”
姜霭满意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裘文柏内心的信念这下是彻底崩的一点都不剩了。
姜霭会是骗他的吗？
即使是骗他，可信度看起来也比之前的神灵高，封锁神力等级，将人的思维禁锢，这也是之前神灵干的事情。
如果姜霭说的是假的，她又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神灵，但他现在身上的变化骗不了人。
他得到了更多的力量，而且还在自行循环。
并且无法解释隔的这么远姜霭是怎么连接到他脑子里面来的。
这几乎已经算是属于神灵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