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满足地在书房胡闹了一通,最后疲累地失去了意识沉睡过去。
傍晚的时候睁开眼睛,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公主府的寝房里面。
身边没有陆照,姜昭就探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发现临窗的地方,昏暗的烛光下面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陆照身着墨蓝色的寝衣,长发没有束起来,很随意地披在脑后,素白的月光和微黄的烛光交映之下,他的眉目就像一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鼻梁高挺如峰,微微抿着的薄唇透着几分清冷与孤傲。
姜昭身体斜斜靠在床上,脑袋探在床帐外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几乎眼珠子都没有动过。
他可真好看呀,不怪她当初那么快就做下决定,走进水榭里面。
陆照正在透过窗户看天上的那轮明月,目光深幽而飘渺,不知在想些什么。察觉到侧面那目不转睛的注视,他缓缓转过身,“醒了?身上可有不适?”
略微沙哑的嗓音让姜昭浑身一颤。
她慢慢吞吞地撩开床帐,若无其事地收了收眼中的惊艳,“陆表兄,今日肯定有事情发生吧?你心情不好吗?”
白日她就看出来了,只是自己月使的身份暴露出来,又听了那么一番让她欢喜的话,就忘了这茬。
她的声音也有些哑,陆照微微皱眉,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一杯温温的水,递到姜昭的唇边。
姜昭舔了舔发干的唇,就着他的手把一杯茶水喝的干干净净。然后继续看着他,眼睛清澈像溪水。
陆照拿着她用罢的茶杯又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下,回答了她的问题。
“心情没有不好,只不过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往事。”他淡淡出声,神色带着回忆。
姜昭立刻坐正了身体,好奇地看着他,她很少能听到陆表兄说起自己的过去。陆表兄年幼丧父后来又丧母,从前该是很孤单吧。
“今日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我并非如我所想的那般释怀了。”陆照放下茶杯,静静地看向一脸关切好奇的小郡主。
姜昭向他坦白了月使的身份,而他的过去与不可思议的前世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当然,他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有些事情本来就无法轻易忘记的。陆表兄,等我生下嫒嫒,她长大一些,我们就回去金陵看一看吧。听说金陵的山水很美很有韵味。”姜昭以为陆照想起自己的父母了,提出要选个时间回金陵。
她摸着自己已经很明显的肚子,刻意地挺了挺,像是腹中的女儿也表示赞同。
陆照的目光柔和下来,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两只手掌下面是他们的嫒嫒。
“嫒嫒日后就让昭昭来教导好不好?我怕教不好她,怕她不知世事又怕她太知事,怕她胆小怯弱又怕她自负任性,怕她过于聪慧又怕她天真烂漫。”他的神色罕见地出现了些许的无措,这是上辈子的陆首辅也从来没有过的。
姜晴精神失常固然解释了她的无、耻行径,但陆照的注意力实则不在她的身上。
他由姜晴想到了上辈子姜晴的亲生儿子陆逊,上辈子,姜晴也几乎疯了,碍于陆逊还是个稚儿,即便心中不喜,他还是耐心教导了陆逊。
但他教导出来的陆逊,显然是个自私冷血又卑劣的蠢货。陆逊为了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给他下药,得意洋洋的嘴脸他至今还记得。
虽然说最后陆照亲手了结了他,未让他继续顶着陆家子的名头成为一个祸害,但陆逊也成功地在陆照的心中留下了阴影。
陆照怕教导不好他和姜昭的女儿。在姜昭的直觉下,他们一致认为腹中还未出生的小胎儿是女儿。
闻言,姜昭惊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陆表兄担心的会是这个?他居然怕教导不好嫒嫒,嫒嫒还没有出生呢。
再说怎么可能教导不好嫒嫒呢?陆表兄学识丰富又脾气温和,七郎被他教了一段时日也极好啊。
“不要怕!嫒嫒一定特别懂事,特别听话。”姜昭拍拍胸脯保证,想到白日的皇帝舅舅,又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让舅舅在乾清宫教导也可以呀。舅舅教出了我,也一定能教好嫒嫒。”
她将景安帝三番两次想让嫒嫒养在乾清宫的事情说了出来,让陆照知道。
“不行,嫒嫒要养在公主府,你我的身边。”闻言,陆照蹙眉,断然拒绝。他考虑的更多,舍不舍得女儿是其次,祝先生的话还在耳边,他们的女儿是小郡主身体转好的源头,怎么能离开小郡主的身边。
“那我们就养在身边,有大哥在呢,姜平就很好。”姜昭也不舍得他们的嫒嫒,眼珠一转提到了大哥姜曜。
此外,她的心里还有另一个帮她教导女儿的人选,听人说,简知鸿从前没被卖进宫的时候一手带大了几个弟妹……
“是我的担心多余了。”陆照看着她绞尽脑汁找人教导孩子的模样,忽然一笑,觉得一瞬间的自己昏了头脑。
还是被今日姜晴的事扰了心神啊,陆逊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如今他和小郡主的亲生女儿是嫒嫒。
“陆表兄放心好了,一切都会好好的。”姜昭伸出手臂学着他对自己的时候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他。
但她若有所思的眼神显然是没有放弃骤然生出的想法,嫒嫒有那么多人可以教导呢。
反正,他们不需要担心。
姜昭一直记得这件事,而转首,时间过去了三个月,悄然到了秋初。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要生下孩子了。
她被陆照照顾的很好,即便身子笨重了,腿脚也没有出现抽筋肿、胀的情况,四肢依旧匀称纤细,脸蛋虽圆润了很多但看上去更显娇憨可爱。
同样是怀有身孕,也同样再过不久就要生下孩子。崔皇后和她相比状态就差了一些,不仅神色有些疲倦,体力也总是不济。
当然也是因为崔皇后年龄实在大了,精力比不上从前。可能也有靖王的缘故吧,她夜里总难以入眠,甚至偶有腹痛的情况。
吓坏了宫里的太医,也让一些嫔妃和皇子蠢蠢欲动。
因着这,景安帝的脸色近日总不怎么好看,朝堂上,就连严问都无端受了他的几次问责。
陆照即便是姜昭的郡马,也没有幸免,被他阴阳怪气地寻了几处不是。
并以这些无中生有的不是,景安帝莫名其妙地下了一道圣旨,让快要临盆的姜昭住进宫里。
很显眼,他想让小小盘奴也生在宫里。
这不合规矩,不过众所周知明月郡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从小养在乾清宫。故而没人说出反驳的话来,陆照的座师程立还亲自去劝慰他,让他宽心,郡主住在宫里有太医院在,生产的时候更加的安全。
“座师不必劝照,这些道理照都明白。当初照向陛下承诺,做到六部尚书的位置求娶郡主,那时是照食言了,陛下有此为难也在情理之中。”
陆照心中不愿,但那又如何,当初算是他理亏,景安帝关心小郡主,要小郡主在宫里生产又是帝王的宠爱证明,他也只能应下,然后每日寻理由到宫里觐见……
或者,他得找出一个完美的理由拒绝。
“舅舅怎么这样啊,照我说,公主府比宫里好多了也安全多了。”陆照回府的时候,王大伴也带着圣旨来到公主府,姜昭得知了不满地嘟囔,语气哀哀怨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