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靖王府,所有人身着盔甲,严阵待发。即便风雪之下,他们的眼睫毛上挂上了一层雪花,几乎无法睁开。
早在靖王妃宋令仪一行人离去之前,探子就传来了消息,戎胡各部落已经联合起来,陈兵数万,只待暴风雪一过就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靖王与手下的将领商议过,要为戎胡人来一场瓮中捉鳖,将他们牢牢地困死在自己的地盘。
故而,他们选择了在暴风雪还未停下的时候撤离埋伏,因为只有借着暴风雪的掩护,戎胡那边的人才发现不了他们的动静。
不过,靖王并不准备让百里之外的平北侯参与这场战事中。他和手下的将士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此战必须只有他们参与,唯有这样,之前谋逆的罪行才能翻过篇去。
血战过后,靠着戎胡人的鲜血,这支军队才能抬起头来。
但戎胡有接近十万骑兵,他们只有两万余人,其中还有些老弱病残,困死这些人谈何容易……
当然,他们就是死也要结成一道防线,不让戎胡人的铁蹄到南边的长明山。
这也是他对平北侯的承诺。
靖王没有骑马,漆黑的眼神扫过一遍肃穆无声的士兵,一只手臂决然地抬向了空中。
令下,所有人背着辎重,顶着暴风雪往四面八方散去。
风雪很快掩埋了他们留下的印记,只留下一个空城。
两日后,雪停了,太阳高高地挂在了空中。
被内乱和冬天消耗了许久的戎胡大汉终于可以出一出心中的郁气,他们嗷嗷鬼叫着,提着弯刀,骑着马,迫不及待地越过景朝与戎胡的边界。
二王子得到消息,景朝皇帝的嫡长子靖王被赶到了这里,他决定要活捉了这人,向景朝皇帝索要一大批的赎银和粮草。
事实上,内耗一年多,戎胡人快要撑不住了,真的打起来,他们也无法保证能胜。
此次,二王子出动的五万人已经是草原上所有的精锐了。
“活捉南人的皇子,杀进南边!数不尽的美人和金银就在前方,儿郎们,冲啊!”
戎胡骑兵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就来到了低矮的城墙前,看到紧紧闭着没有动静的城门,他们放声得意大笑,以为南人被他们吓破了胆子。
“冲进去!”不等他们的首领下令,戎胡骑兵就狞笑着拍马上前,要收割城中百姓的头颅。
城门毫无意外地在重击之下轰然倒在地上,戎胡人得意洋洋地提刀进了城,五万人的队伍如蝗虫一般,席卷而来。
可这座城却依旧安静,没有生息。
等到戎胡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他们的后方,左方,右方全都遭受了伏击,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气冲天。
积雪因为滚烫的鲜血甚至融化的速度加快了。
……
“冲!往前冲!前面定有南人在,杀光他们!”
戎胡人疯了一般朝前方想象中的美人金银冲去,面目狰狞如同恶鬼,马蹄激起积雪无数。
而前方,靖王抬起重剑,正在等着他们……
两天时间在宋令仪的焦躁中终究是过去了,厚厚的积雪化了一半。
一大早,她匆匆整理了衣装,先去找了亲卫队的队长,让他即刻收拾行装,赶路回靖王府。
亲卫队长的眼睛中浮着红色的血丝,他定定地看了宋令仪一眼,表示自己要去探路,道路泥泞的话同样走不得。
宋令仪又气又急,咬咬牙拿出了靖王给她的玉牌,冷着脸命令亲卫队长必须尽快行路,否则她以靖王玉牌处罚他!
“你走是不走?本王妃随时可能杀了你!”
亲卫队长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宋令仪气的眼前发黑。
“罚他!”她低吼,然后闻声而来的亲卫也跪了下来……
平北侯与平北侯夫人赶过来的时候,宋令仪一张脸冷若冰霜,她丢下玉牌,不管不顾地要自己骑马回去靖王府。
“侯爷,事已至此,让靖王妃回去吧,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你领着兵去!你不去,本夫人带着兵去!”不愧是跟随平北侯多年的女子,平北侯夫人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冲着平北侯喝了一声。
闻言,宋令仪也意识到了什么,僵住了。
平北侯沉默不语,平北侯夫人果真要点兵……
“三千兵将护卫靖王妃即刻前行!”
鏖战了一天一夜之后,靖王的神智还无比清醒,他感受不到疼痛,冷眼看着戎胡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提着重剑不停往前。
戎胡骑兵只剩下几千人不到了,他们的包围圈中间是仓皇不已的二王子。
杀了他,戎胡气数必尽!
……两个时辰后,靖王的剑下躺着戎胡二王子的尸体,戎胡不到两千人的骑兵如同丧家之犬败逃西北。
“莫追,留着这些人,漠北可存。”
一句话说完,靖王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处的破甲,缓缓地垂下了眼眸。
戎胡二王子临死前挣扎,有利刃刺入了他的胸口。
身上的疼痛比起缠绕了靖王十数年的噩梦相比其实很微弱,他摸到了一把湿润的鲜血,眼底却放松了下来。
挺好,他死在这里,一切都结束了。
过去也不复存在,他对昭昭,对母后,对父皇,然后对着自己,都不存在了。
靖王轻轻地笑了一声,在众人的惊呼中闭上了眼睛,然后,他的脑海中印出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
她神色怯怯的带着讨好,看着靖王。
那女子的身影是靖王最后的记忆。
“呜呜呜,王爷,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要做寡妇。我要做你的王妃。”然而,混沌中,靖王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地府判官声音,却听到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他皱了皱眉,觉得这声音太吵了。
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