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已经按照议员们的命令关掉了直播通道, 星辰作为星网主脑,依然能够通过别的更多渠道收集到那些高智慧生命精神体们在别的网络渠道的发言。
他们激烈地讨论着执行官布雷诺最后那句话的意思,而后在短短几分钟内,相关话题就已经引起了大量的相同数据波动。
星辰清澈无垢的眼睛倒映不出这几人的模样, 即使这些人没有回应祂刚才的关心, 作为主脑智人, 祂也并不会觉得尴尬。
因此在轻轻眨了眨眼后,星辰很贴心地取消虚拟投影, 将空间留给这些脸色难看的议员们。
浩瀚无垠的星网上,星辰安静处理着数据, 并从中读取那些人的发言和精神力波动。
“我刚才是听错了吗?那位执行官竟然说他没有任何通讯权?!这怎么可能?哪怕是去虫巢执行任务,执行者也都会有通讯权的吧?他只是看守□□流放者而已,怎么会没有通讯权?!”
“你没有听错, 我们都没有听错,垃圾星的执行官亲口说的,他没有任何通讯权!”
“草,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他们就算是全部死在那颗星球上, 也完全求救无门!他们无论遇到什么苦难危险, 都必须自己面对, 不会被撤军,也不会有任何支援!”
“……为什么会是这样?那些流放者该不该死另说, 可数百名执行者为什么也要面临和流放者一模一样的困境?他们人数还没有流放者多,万一……他们该怎么办?”
“啧,你们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按这几天的形势来看,这些流放者的罪名有问题,这些执行者估计也是被故意派去送死的,连基本通讯权都关闭了, 执行者和流放者还有什么区别吗?”
“可我还是不太能接受,我所接受的教育告诉我,联邦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星辰看着这些高智生命的发言,精致至极的五官缓缓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心念一转,星网上就倏而多出了许多关于这件事的发言。
“七年前的联邦的确不是这个样子的,但随着虫族消失,半年的黑暗笼罩在联邦头上,这之后,联邦也许就不再是我们所认识的联邦了。”
“那批流放者都是六年前那七个月黑暗月里被捕的,我们无法知晓他们是否真的犯下条条罪名,但从直播里可以发现,他们是和我们一样拥有道德认知的人,而非满身罪恶的鬼。”
“先是彻维卡宇宙岛爆发战争,秦月上将刚上任便重伤被问责,被逼不得不申请全民审查;再是审查被莫名取消压下去,这件事在强压下不了了之;后又有垃圾星流放者为了保护幼崽不得不用公众未知的秘密威胁驻军及背后的人。甚至由此衍生出虫族、全联邦生育率及幼崽存活率、荒兽等还未知的秘密……
现在又来一桩执行者没有任何通讯权,到底是怎样一张大网,才能够这么严严实实地盖在这些秘密之上,让它们在过去几年里没有显露出任何痕迹?”
“这些事太复杂了,但仔细梳理一下,似乎就能够发现,它们背后都藏着些许联邦议会的影子?”
“如果这次没有幼崽小葵发生的意外,那么我们又要多久才能够窥见这些秘密的冰山一角呢?”
“在特权之下,我们作为普通公民,是不是直到死,可能都会被隐瞒地严严实实?是我们不配有知情权吗?就像那些执行者不配有基本通讯权一样?”
数亿条不同却又类似的言乱不断出现在各个社交平台,就连全息网络中用于机甲对战的聊天频道里,也因为这件事彻底沸腾起来。
这些话语像是一颗颗浩渺磅礴的又微弱渺小的火星一般,在星网上四散着落入不同的地方,又随着笼罩数千颗宜居星的宇宙级网络进入每一个高智生命的眼中。
被压下去的上将级全民审查,消失的虫族踪迹,联邦近百年不断下降的生育率和幼崽存活率,垃圾星上和野兽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荒兽,垃圾星上唯一幼崽的特殊,执行者被剥夺所有通讯权……
这么多关键点在一个个话题中出现,总会有一个能引起不同人的关注,挑起他们的好奇和愤怒。
于是这些微渺弱小的火星在他们眼中散发出明灭不定的光,最终在所有人将视线齐聚之时,随着星火汇聚,轰然燃起灼灼烈火!
这些呈燎原之势的烈烈火光会照亮哪一片漆黑的天幕,又会灼烧哪些潜藏的污垢,会燃烧多久,何时熄灭……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任何数据能够支撑得起这样庞大无形的计算。
或许只有站在时间长河另一端的人们,能够在回首历史时,叹息着说出一个还算准确的数字。
而这场大火的纵火者,不是星辰,也不是亿万万高智慧生命。
有的纵火者在为这场大火焦头烂额殚精竭虑,还有的纵火者在轻笑着推倒更多的可燃物。
这场火有一端起源于a-99垃圾星,即便是绵延不绝的暴雨和一望无垠的汪洋,都没能扑灭它。
“我已经给出当下最合适的处理方式了,可惜他们还像从前那样,总是不听指挥。”
联邦前指挥官唐瑾明轻声说着,看着坠落在地上的一个个微型摄像机器人们,语气温和中掺着三分遗憾。
仿佛是在真心实意替那些没能第一时间下决定毁灭这颗星球的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