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狰狞的,毫无形状的烂肉。
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即便是心理素质好到爆炸的流放者,也有点克制不住心底凭空生出的焦躁。
有人咬牙暗骂:“这到底是他妈什么鬼地方?!”
5号皱了皱眉,还算冷静地提醒众人:“都不要自乱阵脚,刚才检测过了,黑暗里没有有害的物质,节省光源,加快前进。”
他并不是指挥专业的天才,但可能天才大多共通。
就像是唐瑾明能够代替他为09a1更换机械臂,5号在这个危急诡异的环境里,也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临时指挥者,并且在适当的关头做出合适的决断。
当众人加快前进后,嗡鸣声越来越近,那种诡异的不间断的无序声波不断攻击着他们的神智,5号要用精神力保护小葵的精神力触须,抵抗的就比别人更艰难一些。
小葵也发现了叔叔姨姨们的痛苦神色,有点着急地在5号叔叔怀里转着圈圈,却不得不被按住安静地跟他一起前行。
她不知道什么叫虫族,所以也不知道母虫在生育时会用这种无序的奇特声波不断往外扩散。
这种声波既能够让虫族知晓母虫的情况,一旦遇到危险及时回防,也能让别有用心靠近虫巢的非虫族生物痛苦难耐,甚至可能会被这种声波摧毁精神海。
众人竭尽全力应对着大脑在声波中一层叠一层的痛苦,及时五官都已经疼到狰狞,脚下前行的脚步也没有停下来过。
他们必须前进。
他们必须抵达声波源头!
哪怕是所有人都死在半路,也一步都不能往后退!
因为外面还有他们的同伴在替他们争取自由,在拼死为他们洗清身上的血罪。
哪怕联邦早已从根须上腐烂发臭,但它现在被压在了赌局一端,数千亿生命毫无所觉的被智人威胁着……
再也经不起虫族的第二次降临了。
无论尽头是什么,只要和虫族沾了哪怕一点边,他们也必须拼命往前。
他们要亲眼看到黑暗的源头,要亲身替摇摇欲坠的联邦排除危险,只有这样才能够让那作为砝码的沉甸甸的数千亿条性命,牢牢地压制在天秤另一端。
“妈的!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他妈但凡看到个敢骂我的,我把他头都给拧下来!”
有流放者咬牙切齿地说着,也有人被逗笑。
“我们这算不算圣母行为?明明他妈的在安全区等着唐老大带我们出去就行,偏要头铁来查探什么荒兽的真相,这下好了,全死在这,等唐老大他们回来,两个安全区加起来都找不到一个活口。”
“何止,我们说不定也会成为脚下满地的骨沙,啧!到时候连个能给我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呸!闭嘴吧你们这群乌鸦嘴!老子今年才四十七岁,青龟一族命长得很,还有足足千多年能活呢,别他妈咒我行不行?!”
“你见过哪只龟像你这么暴脾气的?谁不想活?可你他妈血都吐了一地了还嘴硬呢?!”
“你们能不能礼貌点?别他妈满嘴脏话行不行?脑子被虫啃了才忘了这里还有幼崽吗?等出去了老子第一个让唐老大拔了你们的舌头!”
“……操!”
小葵懵懵地听着叔叔姨姨们越来越小声的对话。
她也不懂为什么大家的精神海明明那么躁动,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低……
但她看到了红色的水。
是血。
从叔叔姨姨们的口鼻之中缓缓流淌下来,鲜红的血一滴滴砸落在惨白的骨沙上,像是一朵朵在雪地里绚烂绽放的花。
有的叔叔腿脚发颤,几次抬脚都没能迈出一步,终于在最后一次支撑不住疼痛的声音,猛地往前栽倒,将前面强撑的叔叔一起砸落在骨沙之中,发出沉闷的声响,让人的心脏也跟着重重一跳。
她[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在自己身后倒下。
倒在惨白惨白的骨沙之中。
倒在诡异粘稠的黑暗之中。
身体抽搐痉挛着,捂着头痛苦不堪地呻吟,最后慢慢赤红着眼睛,变成了她更为熟悉的模样。
——是嗷呜。
小葵亲眼看着倒下的叔叔身躯在黑暗中自己拉扯着,生长出野兽才会有的四肢,五官一点点扭曲变形,浑身慢慢长出了长长的毛发,弓着高高的脊背,赤红的双眼毫无理智的倏而锁定前方仍在咬牙坚持的人。
它嘶吼着往前一扑,新生的尖锐獠牙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同伴的脖颈,长大嘴巴猛然咬合下去——
却没有预想中温热猩红的液体溅射出来。
5号拎着t-063号躲避开这一次攻击,看向这只已经彻底蜕变的荒兽,如果不是它身上还挂着属于流放者的蓝白色破损囚服的话,谁会想到,在一分钟之前,它还是一个能够自立行走能够独立思考并且笑骂着放狠话的“人”?
但紧急的形势不容许他有片刻分神或犹豫。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剩下的人亲眼目睹了一位又一位同伴的蜕变。
他们全都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