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号垂着头, 栗色的眼眸倒映出身上武器瞄准时的密集光点,沉默着任由他兴致盎然地盘问和感叹。
他并不冲动,甚至希望这个人再多说些。
纵然这是必死的局, 但在死之前,他希望能够知晓他们背后站着的“将军”到底是谁, 还有那些荒兽的来源……
肩膀上忽而又被踹了一脚,5号顺势跌坐在浅红的骨沙上,逆着前方巨大的光源, 仰头看着面前人暗色的轮廓。
他身后是亮如白昼的光芒,是纷飞四溅的残肢碎肉, 是比小山还要高正在生产中的母虫。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喑哑低沉, 喉结滚动,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意志才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克制住。
那人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闻言沉默了一瞬, 转而笑道:“我们做什么了?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做。”
他屈膝半蹲在5号面前,手里的武器直直对准5号的眉心,在如愿以偿见到5号瞳孔紧缩的神态后, 愉悦地哼笑。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吗?那你可想错了。”
他说着, 转手将武器收起,而后粗暴地拎着5号的衣领将他拽起来。
“喏,要是有胆量的话, 就自己往里走吧。”
他将5号往建筑物的方向推了推, 而后松手, 有恃无恐地走在5号身后, 甚至还能分心对着自己的同伴招手,说是逮住了一条大鱼。
5号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蓝白染血的囚服上猩红密集的光点, 沉默着一步步往前走。
他距离那些荒兽和幼虫越来越近。
也距离那只母虫越来越近。
平静认命的表象下,是在疯狂运转的思绪。
这是他第一次距离母虫这么近,而且这只母虫极为眼熟,身上那巨大的伤口是六年前唐安将军用生命换来的。
那狰狞的伤口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愈合,离得越近,他越能看清光源照射下,母虫身上更多更严重的伤。
它在不停地产卵,也在不停地吞食荒兽。
5号脚步停了一瞬,他想自己也许可以借着这个距离,趁机在最短时间里冲过去将母虫杀死。
他的精神力还能用,他的星界里还有足够强大的武器,只要给他三个呼吸的时间……母虫就算是不死,也一定会受到更严重的伤,至少会停下无休止的产卵。
5号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母虫巨大的身躯上收回,他捏紧了手指,又在走动前进间缓缓松开。
不行,他没有完全足够的把握杀死这只母虫。
当年在唐安将军以生命为代价的攻击下都没有死绝,现在自己的精神力被克制,所有的人和虫族都在盯着自己,只要稍有动作,可能就会丧命。
比起杀死这只母虫,他更需要继续忍耐,看这群人背后站着的到底是谁,又是谁在用荒兽饲养虫族,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能因小失大——他深吸一口气,不断的在心底告诫自己。
就在他错过接近母虫的最近距离时,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啧,多好的机会,你就这么错过了?”
在5号转头用故作茫然的目光看过去时,对方不屑地嗤笑道:“看来所谓的天才,也不过如此嘛!”
强压下心底一瞬间划过的庆幸,5号走在特殊分离出来的道路上,一步步走进这片巨大的明亮刺眼的光源之中。
身侧幼虫撕碎荒兽,有温热的血液溅落在他身上,将本就染血的蓝白囚服晕染出更多的血色。
还有幼虫蠕动着爬到他脚边,尖锐的口器戳在特殊的防护罩上,没有戳中,便愤怒地嘶鸣着联系自己的同伴。
5号听着熟悉的嗡鸣声,脑海骤然一空,悚然回头——
刚才空荡浓稠的黑暗中,竟然密密麻麻全是幼虫!
那能够吞噬光源的黑暗,在它们出现后,竟然逐渐淡去,灰白的骨沙上窸窸窣窣尽是爬行蠕动的幼虫和被它们安放堆积的无数虫卵!
有羽翅的幼虫则拽着更多的荒兽飞在半空,将它们撕裂后用血去浇灌那些虫卵。
它们用荒兽的血当虫卵的培养皿,用荒兽的骨沙铺垫虫巢放置虫卵。
目之所及,密密麻麻的幼虫和薄膜鼓动的虫卵无处不在,仿佛这片黑暗的深渊是最适合它们的栖息地。
可他一路走来,除了主动攻击的以外,一只都没有感知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