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匆忙迎出去, 云菂见此,自然看出来了,愧疚地道:“果然, 倒是害你们不能安生。”
林望舒忙笑着道:“母亲,我们还没歇下,母亲来得正好。”
云菂:“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执葵和守倞了, 想着过来看看。”
陆殿卿:“母亲, 两个孩子也想你了,让望舒先陪你说说话,我去收拾下, 今晚先睡, 明早两个孩子看到你, 肯定高兴。”
当下陆殿卿带着田姐去收拾,林望舒把云菂迎入了厅中, 婆媳两个说话。
云菂亲热地挽着林望舒的手, 问起最近种种,她说话轻软, 听得人心里舒坦,林望舒甚至觉得, 空气中都仿佛飘着一股清淡怡人的甜香。
林望舒暗叹, 所以美人就是美人,现在也六十多了吧, 但依然那么让人喜欢, 只是看一眼, 便觉得满心柔软。
一时又想着,自己那公公那么温润的性子, 怎么会和这样的美人闹别扭呢?
云菂和林望舒聊着聊着,便说起来陆殿卿,她慢条斯理地说落了一番陆殿卿的种种不是:“他这性子,闷成这样,也亏得你开朗,倒是能和他处,要不然,早不知道闹了多少气!”
林望舒:“他确实闷了一些,平时也不爱说话,不过这些年好多了。”
云菂:“所以男人还是得慢慢管着,年纪大了就好了,不过有些人,却是一辈子就那样的性子,怕是不能改了。”
林望舒听着话说到这里,心里便一顿,当下不动声色地道:“父亲自然是很好……”
云菂轻笑一声,笑里却略带着几分轻淡的嘲意:“殿卿的不好,慢慢也就改了,你父亲,我看这辈子都难改了。”
林望舒试探着道:“父亲……可是惹母亲生气了?”
云菂叹了声:“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父亲一把年纪,竟然还有人给他写信,诉说对他的仰慕之情……看样子,对方竟然还算年轻,和你们差不多年纪。”
林望舒一呆,有些不敢相信:“还能这样?”
云菂嘲讽地道:“所以男人到了多大年纪,都不可能安分!”
林望舒:“这确实太过分了,对方是什么人,怎么可以这样?”
她叹道:“我为了他,放弃了多少,就为了回到大陆和他厮守,结果他呢,他是怎么回报我的?他就是这么伤我的心!”
林望舒神色凝重起来:“母亲,如果真的这样,那父亲太过分了,不过我觉得父亲做事应该有他的分寸吧,不至于吧?”
云菂:“那封信我是无意中看到的,我无意中看到,气得我都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我无意中看到,我只怕是永远不知道了!”
林望舒诧异:“父亲收到这种信,竟然还瞒着你,竟然不告诉你?他知道那是什么人吗?他和对方什么关系?”
她确实无法置信,毕竟陆崇礼这都六十多了,她一直对陆崇礼非常尊重,像看待亲生父亲一样。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她,陆崇礼竟然收到了年轻女人的仰慕信,那感觉就很奇怪。
偏偏这个时候,陆殿卿收拾好厢房进来了。
陆殿卿一进门,就感觉林望舒看着自己的目光很不对,打量,怀疑,探究。
他微蹙眉,看向母亲,然而云菂却没心思理他,正在和林望舒倾诉着陆崇礼的种种,林望舒从旁听得很有些痛心疾首,她觉得陆崇礼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就那么“啪”地一声碎了。
陆殿卿从旁,试探着道:“母亲,只怕是有什么误会,父亲万万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云菂笑望着儿子:“误会?那封信我都看到了,写得情真意切,苦诉多年相思之情,怎么,还能有假不成?”
陆殿卿:“那是别人写的,父亲未必知情。”
他是觉得这件事非常荒谬,当年母亲在香港十年,父亲正当壮年,从来都洁身自好,现在年纪这么大了,也和母亲团聚了,他能有什么二心?
抛开夫妻多年感情不说,抛开父亲已经这么大年纪不说,就说他如今那个位置,万事以大局为重,他怎么可能乱来?
云菂笑望了儿子一眼,之后握住了林望舒的手:“望舒,我给你说,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女人还是得生个女儿,就算是再亲的儿子,关键时候,他也是男人,男人的想法来永远是下意识要为男人辩护,你看到了吧?”
林望舒马上和婆婆同仇敌忾:“母亲,你说得对,当时我就觉得,我应该生一个女儿,如果不是计划生育,我一定生一个女儿!”
云菂叹:“我怀上他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一个女儿,名医给我把脉都说是女儿,结果生下来他——”
她一脸嫌弃:“我当时就觉得事情很不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果然,现在三十年过去了,他和他父亲是一伙的!”
林望舒顿时同病相怜:“母亲,我怀孕的时候,大夫做b超说是龙凤胎呢,结果生下来可倒好!”
一时婆媳二人挽手叹息,云菂无奈地道:“命不好,如之奈何,幸好还有你这么好的儿媳妇,能听我说说心里话,不然我这一肚子委屈和谁说去。”
旁边的陆殿卿只听得额角抽动,他无言以对地看着这婆媳两个:“母亲,我没有和父亲一伙,我也不是要替父亲说话。但是父亲的为人母亲应该清楚,我只是觉得这个事情我们应该理智对待,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然——”
婆媳两个一起看向陆殿卿,那意思显然是他去接电话,她们是不会接的。
陆殿卿认命地接过来电话,却是陆崇礼。
陆殿卿看了一眼母亲,捂住话筒,这才道:“母亲,这是父亲的电话。”
云菂冷笑道:“告诉他,我不在这里。”
林望舒也跟着起哄:“殿卿,你直接说不在不就得了!”
陆殿卿眼神挫败又无力,不再看她,转而和电话中的陆崇礼说起来:“父亲,天不早了,母亲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等挂上电话后,陆殿卿彬彬有礼地道:“母亲,天不早了,你先歇着吧?”
云菂看了眼儿子,要笑不笑地道:“好。”
显然对儿子是有些不满的。
林望舒看着这一幕,心里暗叹。
等到终于恭送了云菂过去西厢房,林望舒忍不住道:“我算是明白了,我将来的出路竟然是要找一个可心的儿媳妇!儿子是不能指望的,将来你如果和我闹别扭,儿子一定是向着你,不会向着我!我的命好苦啊!”
陆殿卿已经完全不想说什么了。
他只觉得太阳穴那里抽疼。
林望舒:“况且,母亲本身就已经很伤心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算哄哄她好了,好歹也让她心里好受不是吗?母亲对你那么疼爱,你怎么能这么让她伤心失望?”
陆殿卿深吸口气,很有些无力地道:“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我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完全没必要说什么。”
林望舒失望至极,喃喃地道:“难道将来你欺负我让我伤心,我的儿子也会说这种话……”
她开始考虑着,要不要赶紧让他去复通,她必须,必须生一个女儿出来!
不为别的,就为关键时候一句暖心窝的话行吧?
陆殿卿脸都是黑的:“望舒,我可是有丰富经验的人,你要看清一个事实,他们之间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
林望舒不可思议地道:“没关系?那不是你亲生母亲吗?”
陆殿卿:“那回头人家又如胶似漆,你能说什么?”
林望舒无法理解:“如胶似漆?父亲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还如胶似漆?”
陆殿卿反问:“你觉得父亲是这种人吗?”
林望舒怔了下:“我觉得不像,可是母亲说……”
陆殿卿苦口婆心,尽量耐着性子道:“所以我们要等他们谈清楚再说,我们作为子女,不能火上浇油,我们必须先问清楚事情真相再说其它”
林望舒:“……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谁知道这个时候,外面的门响了。
林望舒:“大晚上的,这又是谁?”
陆殿卿非常认命地起身:“我去开门吧。”
毕竟这个时候能找上门的,一定是要紧事了。
林望舒看过去,门外是陆崇礼。
她现在看陆崇礼,那感觉就不一样了,怎么看怎么充满怀疑。
陆崇礼进来后,和陆殿卿低声说了几句,看来是问起云菂的事,两个人还向西厢房看了一眼。
林望舒见此,便上前,带着几分疏远的彬彬有礼:“父亲,你先过来坐吧,我给你们沏茶。”
陆崇礼听这语气,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疑惑地看了眼林望舒。
陆殿卿赶紧给林望舒使眼色。
林望舒浑然不觉,眼神依然凉凉的,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陆崇礼现在很有问题。
陆崇礼也就道:“不用了,我和你们母亲有几句话要说。”
林望舒却上前道:“父亲,母亲不在这里,你是不是找错了?”
陆崇礼神情便有些微妙,他看向儿媳妇,声音依然保持着属于长辈的风度:“你母亲好像过来这边了吧?”
林望舒作茫然状:“没有,我没看到母亲啊!”
谁知道这时候陆殿卿已经道:“望舒,你先过来下。”
林望舒:“可是——”
陆殿卿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先进屋聊一下。”
说着,他扯着林望舒的手进屋,临走前扔下一句:“父亲,母亲在西厢房。”
陆崇礼蹙眉看着眼前这一幕,显然不太能理解。
不过他现在顾不上晚辈,便过去推开西厢房的门。
林望舒本想拦着陆崇礼,谁知道陆殿卿非拉她进屋,她也有些恼了。
当下很是愤愤不平地道:“你干嘛?”
陆殿卿以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林望舒:“我和你说了,长辈的事情,我们不要管。”
林望舒叹:“可是母亲她刚才多伤心啊,她现在根本不想看到父亲!作为她的儿子和儿媳妇,我们不是应该和她一伙吗?”
陆殿卿无情地道:“你想多了,人家没人要和你一伙。”
林望舒:“?”
陆殿卿:“我给你说了,我经验丰富,我的经验告诉我,不要管他们。”
林望舒不懂:“可是你看刚才母亲的样子,多伤心啊,我知道也许最后根本什么都没有,但是她现在很伤心,我觉得我们作为她的儿女,至少应该站在她一边,至少应该做出一个表态,让她知道,父亲如果辜负她,我们一定是会帮她的!”
陆殿卿深吸口气,一本正经地道:“我个人认为,父亲比我们这些儿子和儿媳妇要靠谱。关键时候,人家一定是一伙的,我才是那个外人。”
林望舒无法理解地看着他。
陆殿卿好整以暇地道:“你等着吧。”
林望舒轻哼:“反正我如果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一定不高兴!”
她躺在那里,开始琢磨着怎么培养儿子,或者培养儿子找一个像自己这样体贴婆婆的儿媳妇。
陆殿卿哄道:“别瞎想了,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田姐还在厨房忙乎,两个孩子还没起床,陆崇礼和云菂就起来了,看上去他们精神头都不错。
林望舒惊讶地发现,自己婆婆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她站在香椿树前,含笑和公公说着什么,一脸恩爱的样子,仿佛昨晚的事情没发生过。
她顿时感觉不妙。
怎么可以这样?和她预想的很不一样啊!
她呆了呆,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打了声招呼。
云菂见到她,笑着道:“望舒今天还得去上班吧?”
林望舒忙道:“是,得去上班,不过也不着急,最近研究所不忙,晚一点去也没事,母亲,早饭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