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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2 / 2)

梦河夜航 严雪芥 4911 字 2023-12-10

        她匆匆走回房间,总觉得今晚一切发生的都像幻觉,像五年里她经常会做到的一个梦,可天亮了,一切都会消失,连记忆都不会留下。

        二十分钟后,花园门口的外送机器人嘟嘟嘟地自动开进一楼,给娄语的手机发短信提醒东西送到。

        她下楼取走东西,不确定闻雪时睡了没有,敲了敲客房门。

        他声音清晰地传来:“我没睡。”

        她拉开门,发现闻雪时已经躺上床了,开着很暗的夜灯,浴袍扔在一边,此时手肘撑着起半个身,露出微微鼓起的胸膛和深深凹下去的锁骨。

        一副浑然天成的男色。

        娄语抿抿唇,把东西递过去:“还是换上睡吧。”

        他说好,伸手接过她的袋子,突然故技重施,借着力道把她拉近床。

        拖鞋在地板上划拉,她任凭自己往前倾,掉下去,掉进去他的怀里。

        一双手又久违地,摸上她扁扁的后脑勺。

        “在我身边睡吗?”

        娄语手中的袋子被压在她和他胸膛之间,塑料薄膜刺着彼此的胸口。

        她尽量面不改色道:“袋子里有……我买了。”

        他一愣,尔后胸膛闷闷地震动起来。

        笑完,他俯身抱住她,很慢,很珍重地在她耳边问:“小楼,这一次,我还是想和你慢慢来。”

        “你愿意吗?”

        这一幕,仿佛旧日重演。

        他们睡在他那间长条状的单人开间里,她占了他的单人床,他睡在床边冷硬的水泥地上,黑暗里,她问他要不要一起睡,他说不要,说小楼,我想和你慢慢来。

        可也算不上重演。如今哪能和过去一样,这么宽敞的房间,睡两人还有余裕的大床,他们俩的年龄数字加起来……已经是跨越了半个生命的长度,怎么看都不应该再折腾了。

        慢慢来,该慢到生命的几分之几,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再被拿去浪费。

        可他还是说了,把她当小女孩似的,细细地摸着她的头发。好像所有难过的开心的事情全都没发生过,他们还站在时光的最前头,看见了彼此。

        她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把脸埋进他的臂弯。

        他还在黑暗里低念:“其实……我不应该现在说。这不是我理想的时机。但好像没办法了,不能再等下去。”

        她一愣:“理想时机?什么理想时机?”

        他却突然沉默了,似乎不太好意思提及。

        她抬起脸,急迫地看着他,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可她又很耐心,没再催着发问,只是看着他。

        闻雪时再度开口时,却忽然提起了他们看流星的事情。

        “那一年我陪你去看流星。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去了那栋废弃的楼。”

        “是……这怎么了?”

        “可你原本要去的是环球中心。”他呢喃,“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我,你去了环球中心,是不是就能看见流星,就会少一桩遗憾。”

        娄语似乎明白了他类比的意思,一时间无言。

        “分手在我这里,从来不代表我不爱你了。”到此刻,他才敢彻底袒露出口,“在我这里,分手更像是纠正我当年的那个动作,不叫住你,目送你坐上车,去到最高的环球中心,看见那场流星。”

        “我们在一起时,总说要一起变好。可世事讽刺的是,我们分开后的路反而走得更顺畅。大概是我们都可以无顾忌地去做我们想做的事。你看,你就拿到了视后。我知道,你一定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娄语喉头不住滚动,问他:“那你呢,你做到你想做的了吗?”

        他苦笑:“还差一点吧。所以我说这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隐隐察觉到他指代的时机是什么了。

        “你想拿金寰的影帝吗?”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三年前你拿到视后时,我就决心更要做到。如果我没有成长到那个份上,半途而废地去追回你……没意义。不过当年我以为这不是太难办到的事情。毕竟那会儿我刚拿最佳新人,我以为我很快会换一个奖杯再次站到台上。再去找你也不算太晚吧。”他自嘲地一扯嘴角,“但我运气真的好像不太好。一年,两年,三年……到现在。每年我都尽量多接戏,拿奖的几率就能大点,但还是和奖杯差那么一点。”

        “我有时就又想,这是不是一种命运的暗示,暗示我不该再去找你,我们就这样算了。”

        娄语眼眶彻底红掉。

        他好狠,对她狠,对他自己更狠。

        她声音发颤:“那要是你一直拿不到,你就一直不来了吗?如果这中间我爱上别人了,或者我绝对不回头了。你想过吗?”

        他平淡道:“想过啊,无数次想过。后来我想通了,那说明我对于你来说就是不需要的,就算没有我你的人生也会圆满。所以没关系,我不会有遗憾。”

        闻雪时比划着她手心的曲线,弯弯绕绕,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早已刻好的注脚。

        “我唯一的遗憾,是怕你因为我而有遗憾。”

        我唯一的遗憾,是怕你因为我而有遗憾。

        因此,分手变成了一种置换的手段。你的遗憾变成我,好过你的人生因为我而产生不可挽回的遗憾。

        毕竟他是可挽回的,离开一直是为了也许能再回来。

        也许。

        到底能不能,当时他不知道。

        这确实是一场豪赌,可他对自己说,你得赌得起,你也必须赌。

        如果不离开,他完全可以咬定他们的结局——被现实夹击,拖到最后精疲力尽,爱到不像自己,爱到彻底彼此憎恨,爱到完完全全没有退路。

        人不应该对爱有幻觉。爱不是魔法,其实不能修补两个人的破碎,但它也是一种魔法,给你好像可以修补对方的自以为是的错觉。于是人人都觉得爱好美,爱很好,拖着不愿放。血肉模糊又失去面目地缠在一起,成为两片不知道怎么剥离的影子,直到最后,让人崩碎。

        于是爱没有载体了,就消失了。

        关于爱的无能为力,闻雪时早在十六岁那年,父亲自杀后的尸体在湖水里浮涨上来的刹那,就隐约感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