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从外头推开,周攒首先见到郁孟平,他坐在单人沙发上低头喝茶。茶烟袅袅腾起,使得他的容貌也氤氲起来。
身旁就是齐硕和耿宪。
周攒真的好久没见到耿宪了,他见到周攒的时候,微微错愕,之后镇定地和周攒点点头致意。
周攒知道,他这错愕是因为没料到,这么久了,跟在郁孟平身边的还是自己。
周攒毫不计较,客气地回他。
齐硕因为上次在医院的事,知道来龙去脉,很是平常心,只是好奇:“周攒,你怎么和青浓在一起?”
郁孟平也是有些好奇,看过来。
聂青浓脸颊发红,自知羞愧,也不解释,只是对郁孟平撒娇地笑:“嘻嘻,二哥,我把嫂子带过来,你就别骂我了吧。”
“就知道闯祸。”郁孟平冷着脸,说了一句后,不搭理她,拉过周攒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手怎么这么冷?”
郁孟平转身,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聂青浓。
聂青浓就把一杯热茶盏放在周攒面前,连忙否认:“我今天可没让嫂子出门陪我玩,我们一天都待在酒店。”
周攒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郁孟平手心:“过来的时候,风吹着了。”
她是南方人,十分怕冷,即使开了暖气的室内,周攒也要穿很多衣服。
郁孟平把她外套脱掉,靠近她,帮她揉手,很是体贴。
“青浓就是你说的客户?”
周攒点点头,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乌龙,只怕当初是聂青浓故意找上门来。
她们进来后,又有服务生进来添加热水,果脯零食之类,走之前对聂青浓说:“青浓,琴姨还在后台等你。”
聂青浓看向周攒,讪讪地说:“那我先去我妈那儿,等会儿再来找你玩。”
周攒点点头。
她还真是小孩,什么都要玩。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的窗户关上,将外头的唱戏声隔绝。
房间还剩下耿宪和齐硕等几人,心思各异。
耿宪有些不太自如,干着声音说:“二哥”
周攒知道他们有话说,不便久留,她总觉得自己就像忽然闯入私密境地的陌生人。
这明月楼有聂青浓,齐硕,耿宪的,还有琴姨,都是郁孟平的亲人。老实说,周攒还没做好参与的准备。
“你们说话吧,我”周攒正要找借口走,被郁孟平拉住。
她看过去的时候,他低头剥花生,纤长的睫毛微垂,泰然处之地说:“没事,说吧。”
周攒稳下心来。
耿宪幽幽看了一眼,眼中暗悔不明。
齐硕说:“就是江阔屿说了好几回,要请你吃次饭,二哥你也给个准话。我们好和那边说。”
江阔屿回国后,私底下约郁孟平吃饭,都被郁孟平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是以才找上齐硕和耿宪。
周攒听不懂他们说的谁是谁。只是低着头,抓了一把花生放在扶手椅上,一边剥,一边听。
剥好了也不吃,全都放在那儿。郁孟平觉得有意思,捡了一颗花生也替周攒剥。
他沉了一会儿问:“耿宪,你什么意思?”
耿宪低着头说:“我一直都想着大家和气生财,既然江家那边愿意给台阶下,我们也不要太端着。”
“阔屿也算客气,在我和齐硕这边说了不止一次,而且表达了想要和好的心思。那我们就不计前嫌,往事都让它随风。”
郁孟平的手指很漂亮,根根纤长修细。周攒看过去就不舍得挪眼睛。
只是手上的那颗花生被他掰碎了,一分两半。周攒抬头看他的眼睛,是一抹深得让人看不懂的目光,微微有些痛。
真是好一句往事随风。
郁孟平把手上的碎花生丢掉,从盘子里另抓起一把,偏头轻声问周攒:“还要不要了?”
周攒摇摇头。
他又放回去,拍拍手,沉着声音说:“看来你们都觉得要去吃这顿饭啊,那我就不去吃了。就这样。”
随后站起来,伸出手,对周攒说:“我们回去吧。”
周攒像是跳脱的bug,全程只有她不在线,哦了一声,卷起扶手椅上的花生肉,放进口袋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郁孟平牵着周攒出去。
那扇雕花漆油的木门许久未关上,冷风一直吹进来,吹散了房里的暖气,也让齐硕和耿宪回过神来。
齐硕喝了口冷茶,拍了拍耿宪:“瞧你那样,都这么久了,二哥什么心思,你就别躲躲藏藏了,行不行,我都替你寒碜。”
耿宪站起来,把门关上,哧了一声回击:“你不也那样。”
齐硕笑:“我说的事江阔屿的事嘛,我说的是嫂子。”
耿宪不以为意,和齐硕打赌:“圈子里一开始恩爱的也不是没有,可到后来不也这样,我们赌一把,怎么样?”
“我不赌。”齐硕懒得赌这种事。拿出手机,歪在沙发上,找到聂青浓的微信,给她轰炸表情包。
【生气,要哄jpg】
聂青浓:【?】
齐硕:【我就说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找我玩,原来全去找嫂子了,你就等着被二哥揍吧。】
聂青浓:【害怕jpg】
聂青浓:【硕哥,救命~】
齐硕那张正太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回去的时候,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小雪,在晕黄色的灯光下,整个世界都晶莹剔透。
几盏疏灯,一街夜色。
周攒这个南方人不太见得到雪,每次京城下雪都要激动一番。
即使挨冷也要伸出手在半空中接雪花。
郁孟平嫌弃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免得让人认出来,丢人,自己慢腾腾地走在前面。
直到隔开三四米,他停下来,好像在等着周攒。
这场雪刚下,还不是很成型,落在手心就化掉了,周攒跑到他身边,呼着一团热气。
“走吧。”她说
两人继续往前走。
周攒一边走一边从袋子里掏花生米吃。
寂静的世界里,只有郁孟平身边有点闹意。
“你怎么让老宋把车先开回去?我们要这样一直走下去?”周攒虽然喜欢雪,但不喜欢在外边多待,待久了,她就会冷。
“走走不好么?散散火气,不然回酒店还是一身戾气,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你。”
郁孟平停下来,低头幽幽地看着周攒,好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周攒缩缩脖子,撇撇嘴说:“你才不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眯起眼睛,沉声地说。
周攒收起机灵劲:“我就知道你刚才在生气。”
“哼。”他轻笑,“就你知道,他们不知道?”
“我问你,如果是你,你会让我去吃饭么?”
周攒仰头看他,不知怎么眼睛里头有水汽,雾蒙蒙地,好像谁欺负了她似的。
“这是你们的事,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好随便乱说。”周攒斟酌着说,“不过,那个江阔屿都请你吃饭请了这么多回,你都没去。”
“可见你是真的厌恶这人,齐硕和耿宪还在你面前提,总有点自讨没趣。”
“既然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呗,按照你的想法来。”
郁孟平的心里好像有温热的春水流淌。
周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冷得把手塞进口袋里,像是碰到了什么。
拿出来一看,是颗糖,包装很漂亮。也不知道刚才什么时候拿的。
周攒把糖纸卷开,冻得发红手指捻住那颗糖,对郁孟平说:“别不开心了,吃颗糖。”
她知道他不高兴,在哄他开心。
侧边的路灯惶惶如明。
郁孟平轻声笑,春水的暖意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
他微微低下头,含住那颗糖,舌尖卷走的时候,还在她手指上蹭了蹭,很温热。
那颗糖被他含在口腔一侧,拧着眉问:“真有这么冷?都穿得很厚了。”
一说到这个,周攒委委屈屈地扑倒他身上:“你不是南方人,肯定体会不到。你再不走,可能就要永远失去我了。”
郁孟平从没见她这么幼稚得说话,好想和聂青浓待久了,周攒也变得和小孩一样。
他胸膛闷笑:“好好好,我现在就打车,回去。”
他打开大衣,裹住周攒,给予她温暖,在她耳边不着调地低声说:“回去给你洗澡按摩一下怎么样?
周攒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夏末的那些限制级画面,搞得她脖子立马红起来。
12月的时候,出了件周攒始料未及的事。
她那时候刚上完法语课,和蔡彤彤裹紧羽绒服走回寝室的路上。
两个都是杭城人,恨不得天天不出门。
蔡彤彤抖抖索索地说晚上要吃学校一家新开的杂酱面,校园论坛上全是一溜好评,排队的学生不少。
她问周攒去不去,周攒想了想,刚要点头说好的时候,却被一个男人拦下。
那男人高头大马,一身的腱子肉,即使在寒冷下着雪的冬季,也只是穿着棕色的加绒皮衣,里面是简单的黑色薄毛衣。
他拦住周攒,看向周攒的时候总有股淡淡的嘲弄,让人害怕:“周攒小姐?”
在周攒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的时候,他自报家门:“江阔屿的名字总听郁孟平提起过吧?”
江阔屿的脸有些长,和他的身高很匹配,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北方人,平头,头发又短又硬,脱了外套后,右手上挂了条手串。
每个木质珠子比周攒的小拇指头还要大。
周攒的面前摆着一桌的北方菜,说不上是不是京城菜,反正各种样式她都能见到。
肉类居多,都没见到几片绿叶子,周攒匆匆一瞥的时候甚至还看见血。
周攒就坐在江阔屿对面,食不下咽。
江阔屿看了周攒一眼,属于嘴唇的地方忽然撕开一道口子:“周小姐怎么不吃?”
周攒想,江阔屿是不是看所有人都是这样目中无人,淡淡的,阴冷得像条蛇信子。就连笑起来也没牵动多少脸上的皮肉。
让人看了实在是不舒服。
周攒捻起筷子,对着一桌子的荤腥实在举棋不定,她又放下。
那筷子撞在瓷器上,铛地一声,让周攒心惊起来。
“我没胃口。”周攒紧着声音说。
“看来周小姐不愧是郁孟平身边的红人,跟了这么久还让他看护得紧,就连发脾气也和郁孟平一样,不给我面子。”他又沉又平地说。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谁让郁孟平不卖我这个面子,请他吃饭这么久,也不来一回,实在是让我这个朋友寒心。”
“所以只好委屈一下周小姐。”他笑着解释。
周攒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热茶,才将心里的阴冷压了下去。
江阔屿又是淡淡一笑。
不过多久,包厢里的门响了两记。
所有人都往门口看。
另有人走到江阔屿身边,对他耳语。
周攒忽然从位子上站起来,门缓缓打开后,露出来的是郁孟平那张淡漠疏离的脸,黑色大衣沉沉地压在他身上,两肩落满了柳絮似的飘雪。
见到周攒后,压着的眉毛微微舒展,对周攒缓缓一笑,像是在确定她平安。
之后走进来,把目光移向坐在主位的江阔屿,脸上虽然是笑着的,目光却是冰雪似的寒冷。
“郁二,你总算来了。要请你吃顿饭没点手段还真不行。”江阔屿不瞧他,夹了块冷牛肉吃进嘴里。
郁孟平淡定地嘲讽一笑:“也没见人这么请吃饭的,看来这顿饭不好吃。”
作者有话说:
大肥章啦~写不动了
需要夸夸,需要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