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用的都是真箭矢,要伤人何其容易,再多的阴谋用一句意外就能掩盖。
沈照渡翻开奏折,里面的人他一个人都不认识,杀起来一点愧疚也不会有。
不过认识也无所谓,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把奏折收进袖子,眉飞色舞:“春蒐时记得给臣分一个宽敞的寝殿。”
走出宫门时,沈照渡又看见董沧在外面徘徊张望,见他出来,忙要迎上。
“陛下和你说什么了?”等沈照渡出来的这段时间里,董沧已经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漠北的驻军本归你管,现在陛下让贺洪出征,你觉得回来时兵权还会交回你手上吗?”
“是又如何。”沈照渡想着该如何利用春蒐利诱威逼沈霓,心不在焉回,“就算没回到我手上,也绝对落不到那厮手上。他是控制欲强且疑心重的人,收回兵权是迟早的事,我可不想每天担惊受怕。”
怕哪天就功高盖主,死于非命。
董沧自然也想到了这层,只不过……
“没了大半兵权,你的处境会变得尴尬且危险。”董沧是真的心疼他,用半条命换来的勋爵军功,一句话就被迫交付出去,“你要多为自己打算。”
“怕什么,这世上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沈照渡翻身上马,心中的雀跃已无法掩盖,“如果你是担心贺洪会不会威胁到我……”
他不屑一笑:“前提是他能奏凯班师。”
可他快马加鞭回到侯府,进门时却犹豫了起来。
昨晚的记忆他一点也没想起来,但醉酒前的事情他还是很清楚的。
他问了董沧很多问题:“我有个朋友,被一个姑娘抛弃过,所以他要圈禁她报复她,但是他有时候又好像舍不得……”
“得了吧沈照渡,”微醺的董沧打了个酒嗝,“你哪来的朋友,说的是你自己吧。”
一开口就被揭穿的他恼羞成怒,捋起袖子就要动手。
董沧怕了他,连连求饶:“行行行,你很多朋友,都督请继续。”
沈照渡不想再丢脸,坐下来继续愤懑喝酒,董沧却笑了:“连喜欢个人也遮遮掩掩,毫无胆识,愧为猛将。”
酒气上头的他顿时被激到了,义愤填膺地揪起董沧的衣领大吼:“谁说我没有的,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她!”
说完仰头把剩下的半坛子烈酒饮尽,趔趄摇晃地走出董府,后面发生的事他一概全忘了。
跨进三进院,清脆的笑声好比黄莺出谷,沈照渡停在黄山松盆栽后,探出半只眼睛望进院子里。
日光正好,沈霓穿着件湖蓝色的半臂,下身霜白色的缠枝纹百迭裙裙摆上有金光隐隐而动,及腰的青丝只用一根玉兰花象牙簪松松挽着。虽朴素,可遮盖不了荣华殊色。
她手里拿着个没缝口的布老虎娃娃,穿针引线,可好些棉屑不听话,她缝一针就冒出几簇,急得她把娃娃递到对面的嬷嬷面前。
“是不是棉花塞太多了?”
沈照渡忍俊不禁,院子里的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向他。
他悄悄偷望沈霓,不敢直视,目光落在她手上,再昂首挺胸才上前。
“你们在做什么?”
沈霓低头继续折腾那只布老虎,一会儿才说:“嬷嬷的孙儿快周岁了,我帮忙做几个布老虎。”
说完她举起老虎在沈照渡面前晃了晃:“不过这个丑的是给你的。”
听到自己也有份,沈照渡的眼睛一亮,结果又听她说:“毕竟醉酒后的沈都督也跟个孩子似的,应该也爱玩布老虎。”
提腰带的手一僵,沈照渡蓦地红了耳廓,坐下时心虚地避开她的注视,稳着颤抖的声线道:“醉后之言岂能当真。”
说完他又后悔了,红着脸问:“昨晚,我做什么了?”
沈霓不回答,反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凭什么要我回答你的。”
沈照渡被噎住,看到沈霓得意扬起的唇角,他下意识也想笑,可又觉察到自己已被掣肘,立马又换上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放下茶杯就要起身:“这次的春蒐在赵州边界,原想带你去的,现在看来省了。”
这次轮到沈霓倏地挺直腰杆,可怜的棉花被她的一攥,从针脚缝里挤出来,老虎顿时失了形态。
她一把拉住他的官服衣角,咬牙瞪着他:“你就知道威胁我!”
沈照渡好整以暇:“你说还是不说?”
正当他得意之际,沈霓猛地起身,伸手一推,将他直接推到树干上,踮起脚尖勉强地将他困在两臂之间。
“我就是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又如何!”
沈照渡瞳仁陡然放大,沈霓趁机倒进他怀里,枕在他肩头撒娇:“我好难受,你不要离开我……”
馨香扫过通红的耳廓,他身体立刻起了反应,手正要抚上沈霓的腰,她立刻又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道:“你昨晚回来就是这样对我的。”
轰的一声,沈照渡四肢绷直,似乎连束好在的头发也根根竖起,紧紧贴着树干,双唇紧抿,仓皇得像只逃命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