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晏时今经历的六次人生中, 旬柚又是怎么样的呢?
她娇气、任性、愚蠢又光鲜亮丽,直到每一世剧情结束的那一刻,她都从未对祁岸说过分手的话。
——哪怕那时无数人都在指责她的插足, 甚至辱骂她是小三。
从始至终, 旬柚都没有提过分手。
可现在,她竟然率先且主动提了分手,并在祁岸之前。
晏时今不由自主的停下手上的活,抬头朝旬柚看去, 只是视线刚扫过去,就被呛了一声:“不许看!怎么,没看过别人失恋啊?!”
声音发出的同时,说话的人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她的语气有些凶巴巴的,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看上去与七号的眼睛竟有一点相似。虽然她遮遮掩掩的,可晏时今还是眼尖的看到了那泛着淡淡红意的眼眶, 以及……眼睛里模糊的晶莹。
“现在,看过了。”
晏时今声音浅哑的回了一句, 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随即,再次垂头开始继续手上的工作。
科大里一直有勤工俭学的学生,学校里也会在校园网站上发布一些小兼职。轻松体面一点的兼职,争抢的人自然很多,通常是刚发出来不久, 就已经被人抢走了。
或者有些工作, 学校会直接给家境不好的同学。
晏时今出身晏家, 自然归不到家境不好里。而他如果去抢那些轻松的兼职, 也不合适。所以, 最后他能做的便是几乎没人愿意来干的扫厕所了。
不过,虽然这工作不讨喜,但是薪资更高一些。
只是扫厕所而已,晏时今曾经还做过比这更脏的工作,于他来说,扫教室和扫厕所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为了赚钱而已。
他今天之所以来得这般早,也是因为来扫的是女厕所,最好还是在学生来上早自习之前打扫干净。
旬柚忽然说分手,晏时今的内心确实震动了一瞬。
可或许是之前六世的记忆太过深刻了,他只惊讶了片刻,便平静了下来。
分手之后,还可以复合。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晏时今这般告诉自己。
“分手?美女姐姐,你要和你男朋友分手?!”七号的反应比晏时今大多了,一双猫眼又睁得圆圆的,“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
旬柚沉默了许久,才垂眸回道。
七号的猫嘴张得大大的,养着小脑袋看着旬柚,忍不住再问道:“真的?哎哟——美女姐姐你干嘛打我头?”
它话没说完,猫脑袋上便挨了旬柚一记。
“你个小猫咪关心我们人类的事情做什么?”旬柚说着,又轻轻拍了猫头一下,“再说了,你不是机器人吗?机器人也会疼?”
“当然会疼啦!我的身不疼,可是我的心疼啊!”七号不满抗议,喵喵叫的声音在厕所里连串的响了起来,“你不能物种歧视!”
“我就物种歧视了,你能把我怎么着?”旬柚嚣张的抱着它的头,就是一通乱揉。说实话,七号这身猫皮子也不知是怎么做的,手感竟然颇好。
旬柚揉了一通,感觉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正在这时,微信又响了。
旬柚揉猫咪的手霎时顿住,脸上的神色又僵冷了下来。
七号瞅了瞅她的脸色,本来想抗议的它,在这一瞬间,乖顺的安静了下来——虽然它不是真猫,可是它可会比真猫还会看眼色的哦。
它可是这世上最聪明的机器猫猫了!
祁岸:【柚柚,别闹。】
看到这四个字,旬柚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心中竟没有什么意外之感。果然,他还是这句话。
或许在祁岸的心中,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可能都是在任性的胡闹吧。
祁岸:【我失约了,我抱歉,但你也知道这是有原因的。我知道你生气,可是旬柚,你要明白,分手不是可以随便说的话。】
旬柚脸上的嘲意更甚,也不知是在嘲笑其他,还是……自己。
她把七号抱进了怀里。
设置了恒温系统的机器猫猫浑身都散发着温暖,抱着它的那一瞬间,似乎连身上缠绕了一夜的寒意也消散了许多。
旬柚的手指再也没有抖了。
她安静的打着字回复:【我当然知道,分手不是可以随便说的话。祁岸,你又清楚吗?】分手,这个词太重了。
旬柚当然知道,她甚至比祁岸更清楚这个词的含义。
一旦分手,那便再也没了回旋的可能。分手了,也就意味着他们结束了;意味着他们曾经的回忆,无论是伤心的、还是快乐的回忆,都将被尘封在谷底,再也没了提起来的必要;
意味着,他们再也不会有属于他们两人一起的未来了。
旬柚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正是因为她太明白分手这个词代表着什么,所以她才告诉自己不能任性,不能胡闹,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就说出这种话。
可她不是凭一时意气啊。
她只是忽然明白了,她其实比自己所想贪心得多。她那么有钱,又长得这么漂亮,她什么也不缺,只缺一样东西。
可偏偏,她唯一缺的东西,是祁岸给不了她的。
没等祁岸回复,旬柚便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项链很好看,不过我想它应该有更适合的人。我会寄还给你的】
回罢,旬柚便不再看手机了。
只是,在消息发出去的那一瞬,她似乎抽了抽鼻子,似有淡淡的鼻音溢了出来。不过那声音实在是太浅,也消失的太快了。
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
“晏时今,谢谢你。”旬柚抱着七号揉了揉,转身看向晏时今。旬柚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晏时今,而是其他人,她会有多么丢脸。
不管晏时今是这里是不是只是顺便,旬柚都感谢他。
至少……至少他不会嘲笑她吧?
思及此,旬柚谨慎地观察着正专心扫厕所的清瘦青年,见他面上无甚表情的就像个面瘫,对周围毫不在意的模样,旬柚心里微微松了松。
“不用谢我,我不是来救你的。”闻言,晏时今头都没抬,只认真的用拖把拖地。旬柚这才发现,他打扫的很干净。
明明是在扫厕所,可当晏时今从她身边路过时,却并未有什么臭意,反倒是有一丝淡淡的香气。
……等一下,臭?
旬柚的身体蓦然僵住了,她忙抬起自己的手臂闻了闻,似乎真的从上面闻到了一丝独属于厕所的味道。
霎时间,旬柚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论臭,她这个在厕所待了将近一夜的人,怕是更臭吧!再看时间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学生来上自习了。
若是被其他人闻到……
“你想要什么给我说,我、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想到这一点,旬柚再也待不下去了,瞬间就如一阵风一般冲出了厕所,并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自己的公寓。
好在一路上,她并未碰到多少人,可绕是如此,旬柚的脸也烧得通红了。
直到进了公寓,洗了澡换了衣服,旬柚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待她从浴室里出来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是祁岸的电话。
旬柚正用毛巾擦着头发,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刚刚恢复了一些的心情似乎又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没有接,而是直接按了挂断。
手机再也没有响起来了。
旬柚唇角翘了翘,像是在笑,眼睛却忽然有些酸涩,根本聚不起半分笑意。她想,果然如她所料,这就是祁岸对她的态度吧。
他或许是喜欢她的,也是在意她的,可是他喜欢却又似乎没有那么喜欢,在意又没有那么多在意。
曾经,她想要改变。
可现在,旬柚不想再花心思去改变了。
她仰着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再次打开手机,直接把那个早已熟烂于心的电话号码拉黑并且删除。
还有那个备注着“我家亲爱的”的微信,上面还提示她有新消息。
可这一次,旬柚没有点进去。
旬柚的手指在“删除”上面轻轻顿了一下,然后,重重点了下去。
从此之后,她也再也不用点进去了。
“旬柚,不许哭。”
“不过是失恋而已,你这么漂亮这么有钱,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下一个更乖!”
她这般告诉自己,然后狠狠擦了擦眼睛,拿出手机先给自家律师发了一个消息,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警察局吗?你好,我要报警。”
科大男生宿舍里。
祁岸面色有些怔然的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正是他与旬柚的微信聊天界面,只是消息停在了半个小时之前。
旬柚:【项链很好看,不过我想它应该有更适合的人。我会寄还给你的】
祁岸修长的手指不由停在了这句话更上面一些,那是一条语音,旁边是转换的文字——【祁岸,我们分手吧】
分手两个字莫名有些刺眼。
祁岸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这几日,他可以称得上是在连轴转,即便他年轻身体好,此时也不由感受到了浓浓的疲惫。
昨夜,姜云可提前过生——她的生日严格算起来,其实是在今天。
只是昨天祁父祁母在,再加上大家想冲冲喜,让云丽蓉高兴一些,所以便提前给姜云可过生日。
云丽蓉的精神果然好了些。
虽然昨晚闹得比较晚,可是她心情却开阔了不少,只是对于治疗的事情还是没有说个准话。
祁岸很敬重云丽蓉,自然想她开心。
只是去国外治疗的事情是大事,如果云丽蓉本人不同意,他们再焦急也没有用。医生也说了,治病这种事是需要病人积极配合的,只有保持良好的心态,病情才有可能好得更快。
所以祁岸和父母也不敢逼迫云丽蓉,他们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云丽蓉有多么要强。当初,丈夫意外去世,婆家人来闹,她一个人带着姜云可那么困难,都没有去寻求帮助,如今怕是就更难了。
但是这病拖不了,是以,祁岸只能让姜云可多劝劝云丽蓉。
昨晚给姜云可过了生日,他又在医院守了一段时间,云丽蓉便强硬地把他和姜云可赶回了学校。
就连祁父祁母要在这守着她,也被她赶走了。
“我这还是早期呢,又不是半身不遂,哪里有那么严重了?你们别担心,我有事会直接叫护士的。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祁岸都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了,就算你年轻,也不能这样糟蹋身体!再说,你们明天还有课,可不能耽误学习。走吧走吧,早点回去休息。”
云丽蓉性子倔,她决定了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劝,都不会动摇。
无奈,祁岸几人便只能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了。
祁岸确实很累,回到宿舍,躺下去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只是也不知为什么,平日里睡眠很好的他,今晚竟睡得有些不安稳。
才四点过便忽然醒了过来。
醒来的那一刻,他本能地打开了手机,点开了微信。
没有旬柚的消息。
睡意忽然就消散了。
这间宿舍只住了他与赵光明两个人,凌晨四点过,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旁边赵光明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响彻整间宿舍。
祁岸有些烦躁的拧了拧眉,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穿起衣裳下了床,坐在了书桌前。
这几日因为出了云丽蓉的事情,他积下了不少学习任务没有完成。全国机器人大赛初赛定在十一月,距离现在,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了。
祁岸虽然自信,却并不自负。
这种全国级别的赛事厉害的人不知凡几,就如科大,报名参加这次比赛的便有五支队伍,其中多是高年级的学生,甚至不乏研究生。
祁岸从未掉以轻心。
只是……
他在书桌前坐了快有十分钟,却发现自己竟然集中不了注意力,十分钟过去了,他甚至连一页资料也没看完。
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待他反应过来时,竟然已不知何时再次点开了手机,点进了旬柚的微信,并且不自觉地发出了消息。
【项链喜欢吗?】
祁岸本以为以旬柚的必睡到天光大亮的作息现在是不会回复的,然而意外的是,消息发出去后,不过几秒,那边便回了。
旬柚:【祁岸,我们分手吧。】
看到这条回复,祁岸想,或许旬柚还在生气——因为他缺席了她的生日,因为他失约了,所以她很生气。
所以他向她道歉,他可以补偿她,他们以后有很多生日和约会。
只是分手这样的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祁岸的脸色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意。
旬柚没有接受他的道歉,祁岸并未生气,这一次本就是他的错。她生气是应该的,或许他应该让她冷静一下,祁岸如此想到。
所以,过了半个多小时,祁岸才拨通了旬柚的电话。
电话立刻被挂断了。
她还在生气?
祁岸有些烦躁的捏紧了手机,没有再继续打过去。他们之间不是没有闹过矛盾,往往是旬柚先生气,不过她生气的次数虽然多,可时间并不长,一般很快就会消气的。
这一次,或许会久一点。
他应该早就习惯的。
祁岸这般想着,边把手机放在了一边,重新看向了资料。这一次,他似乎终于能够专注于学习中了。
直到赵光明醒来上厕所,一边从床上下来,一边疑惑的问道:“祁岸,你今天起得怎么这么早?这次不到六点吧。”
祁岸微微有些恍惚,点开手机,这才发现原来才五点四十多,过了不到半个小时。
“不对,你黑眼圈这么重,你不会是没有睡吧?!”赵光明走近了才发现祁岸眼下浓重的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