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秀的青年站在门口, 面上无甚表情,只下颌崩得很紧,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但哪怕他努力掩饰, 但身上的寒意依旧逼人。
姜云可心头一沉。
她刚打开门, 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祁岸道:“我们出去说。”声音微哑发涩,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冷硬。
话落, 他更是看也没看她, 当即转身出了门。
姜云可脸色白了白。
“小可,你们是吵架了吗?”一旁, 小心观察着这头的云丽蓉忍不住担心的问道, “祁岸是个重情义的, 你有什么话好好说, 如果有误会那就快解释, 可别伤了感情。”
“……妈, 没事的, 我们只是谈一点事而已, 你别担心。我们……不会吵架的。”姜云可回过神来,反射性的避开了母亲担忧的目光,微微咬唇,随意应付了云丽蓉几句。沉默片刻,终于抬步跟着出了门。
两人来到了小区楼下。
从楼上到楼下, 一路上, 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凝滞冷冽得让人难受。
“当初帖子的事情, 是你诱导刘潇潇做的。”一站定, 祁岸便直接开了口。他没有问日记的事, 甚至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刘潇潇最开始没有撒谎,姜云可,是你说了谎。”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姜云可心头一慌,她抬头,看到了是祁岸冷漠的脸,这是他从未在她面前展示的。
她知道,他生气了,或者更对她很失望。
那一瞬间,心脏难以避免的钝痛了一下。即便心里早有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步时,她还是接受不了。
“你讨厌我了吗?”姜云可抬头,对上了青年眼里的失望和愤怒,眼眶倏然发红,眼里夹杂着水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祁岸,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我只是……想要你多在意我一点而已。我没想到刘潇潇会那样做,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想过破坏你和旬柚的感情,你信我吗?”她一边说,眼泪一颗一颗落了下来,“我只是喜欢你而已,祁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怪我好不好,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没想欺骗你,我只是害怕,怕你不理我了……”
她哭得很伤心,眼泪如雨一般大滴大滴的落,脆弱得让人心疼。他们一起长大,相识的时间几乎与他们的年龄等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曾是彼此最熟悉的存在。
他们是一同成长的玩伴,是相互帮助的朋友,是感情极好的兄妹……在此之前,祁岸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可现在,他曾最重视的朋友,最疼爱的妹妹,哭着对他说:“我喜欢你,我只是喜欢你……”祁岸的记忆很好,所以哪怕只是匆匆一扫,他也记住了那本日记的内容。
那里面记载了一个少女心酸的暗恋,那也是一段痛苦的让人心疼的过程,而他,正是那个被女孩记挂了许多年的人。
所以,该感动吗?
可这一刻,祁岸却想到了在实验室,在警察局时发生的一切。他看着面前哭泣的女孩,突然觉得可笑至极。
在实验室时,旬柚第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姜云可,你喜欢祁岸吗?”
可当时,他是什么反应?
哪怕过去了这么久,祁岸依然记得,那时,他愤怒的对她说:“旬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缺席了你de 生日,是我的错,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怎么能把小可扯进来?!”
在警察局时,在她已经向他提出了分手时,她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那一次,他又是什么反应呢?
他说:“小可,不用慌张,你直接回答就行了。”
他还是那么冷静镇定,他的信任依旧没有给她,而是当着她的面,给了另一个女生。他自诩清白,他问心无愧,可想来,她当时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他觉得她不可理喻,认为她任性妄为,认为她侮辱了他与姜云可,认为她这种行为玷污了他与姜云可之间的感情。
哪怕他们分手了,他也只以为她对感情不认真,只以为她移情别恋……
如今再回想,如一把利剑毫不留情的刺破了他的自以为是、自欺欺人。
原来不可理喻的人,从来不是她,而是自诩聪明的他。
他天赋惊人、聪慧过人,从懂事起到现在,一道题绝不会错第二次,一件事也不会做错第二次。
他曾斥责旬柚傲慢无礼,但其实真正目中无人的是他。
他不是天才,他只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傻子罢了。
往昔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一幕一幕的在他脑中闪过,旬柚、刘潇潇、赵光明……还有很多人,他曾觉得无理取闹的那些话,在今天全都有了证据。
“你说你喜欢我……”祁岸蓦然开口,声音嘶哑,“那你为什么不说?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说,为什么?”
“祁岸哥,你别……”
“别叫我哥。”祁岸倏然打断了姜云可的话,他猛然闭了闭眼,脸色如雪一般苍白难看,喉咙像是被堵住似的,声音干涩难听,“姜云可,别叫我哥,别叫了。”
“是我错了,我们不是兄妹,从来都不是。”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讽刺和自嘲,“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哥哥的不是吗?这声哥哥,让人恶心。”
恶心两个字让姜云可哭泣的声音霎时一滞。
她猝然抬头,脸色煞白,满眼的不可置信——恶心,他是觉得她让他恶心吗?那一瞬间,她红肿的眼睛,脸上的那些泪珠在这一刻显得尤其可笑。
“你觉得恶心?”姜云可忽然笑了,笑声里也充满了讽刺,“可祁岸,你忘了吗?从始至终,以我哥哥自居的都是你,是你,是你!”
祁岸没有说话,只脸色更加难看,寒风中,他挺直的身体像是一尊冷冰冰的雕塑,唇色淡的没了颜色。
“你觉得我恶心,那你自己呢?”姜云可冷笑,“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对,我是撒谎了,可你以为你就是清白的吗?你以为你现在知错了,旬柚就会回头吗?不,不会的!你比我更清楚,她不会的,她早就不要你了!”
“她为什么不要你?”姜云可呵呵的笑了起来,嘶吼着道,“因为你不值得啊,旬柚那么骄傲,可你不信任她,伤害了她,在她心里,你脏了,你已经不值得她喜欢了啊!”
吼完之后,姜云可却又后悔了。
“不是的,祁岸,我说错了,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太伤心了……我只是喜欢你而已,难道我错了吗?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明明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凭什么……凭什么最后你选择的是旬柚?”
姜云可慌张的朝祁岸靠近,她伸手,想要抓住他,但手还未碰到,祁岸便躲开了她的碰触,并猝然后退。
“祁岸……”
“不,你没有说错,是我的错。”祁岸扯了扯唇角,像是想笑,可脸僵硬地不可思议,那笑难看至极,“是我错了……”
他摇着头,一步一步的朝后退,脸色白得可怕。
姜云可僵住了,怔然的看着他。
须臾,祁岸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其实隔得不远,最多就两三米,可那一刻,姜云可心里的不安陡然扩大,极力压下的慌张在这一刻猝然而出。
“是我太愚蠢。”
面色苍白的青年冷冷扯着唇角,片刻,终于转过了身去,竟是抬步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