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毂华丽宽敞,除了两侧木凳外,还有一张宽大的金丝楠木矮脚塌,塌上铺着羊绒毛毯,陈述白斜倚在上面,指尖捻着一颗没有剥皮的葡萄。
都说女子手如柔荑,可天子的手匀称修长,捻着葡萄粒时,仿佛笋尖坠着水珠。
殊丽暗叹,走上前跪在塌边,想接过那颗葡萄为他剥开,谁知,陈述白手腕一转,避开她伸过去的手,指腹一掐,捻出葡萄肉,塞入了殊丽口中。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两根手指撬开殊丽的嘴,不可避免粘了她的舌尖。
殊丽打怵,下意识抿上双唇,尝到了葡萄的酸甜和他指腹的咸凉。
陈述白将葡萄皮丢进炕几的空盂里,摩/挲起指腹,随即掏出锦帕慢慢擦拭起来,“抬头。”
殊丽抬起头,双颊上恰到好处的浮现两抹红晕。
玉人多娇适红裳,殊丽因身份从未穿过正红色,甚至连玫红、银红都未尝试过,实在有些可惜。
原本这样一副秾艳的容貌不适合清浅的装扮,可她身上那件鹅黄长裙又将她衬得出水芙蓉,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
天子直白的目光让殊丽心中打鼓,一时不知该不该出声提醒,她不喜欢被人盯着,有种被调谑的感觉。可对方是天子,后宫女子皆是他的掌中物,包括她。
陈述白走了一会儿神,收回视线,“起身坐吧。”
殊丽如获大赦,躬身退到木凳旁落座,琢磨起天子对她的态度。
不冷不热,偶尔包容,还单独将她带回宫去,与对待别的宫女的确不同。
后背靠在车壁上,殊丽卷了卷舌尖,将葡萄的余甜揽尽。
天子单手撑头,闭眼假寐,另一只手点在毛毯上,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哪里像是被鲜血侵染过的。
烧蓝镀金香炉内飘散出檀香,能放松人的警惕,许是这日太过疲累,陈述白陷入浅眠。
寂静中,殊丽忽然听见一声闷哼,她扭头看去,见天子侧躺在塌上,面朝着她,眉心紧皱。
梦靥了?
该不该唤醒他?
想了想,殊丽放弃了刚刚的想法,侧身闲闲地看着他,恶龙也会梦靥?
稀奇。
可就在她扬起笑意时,塌上的男人蓦地睁开眼睛,吓了殊丽一跳,立即抿直嘴角。
甫一醒来,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陈述白怔忪片刻,坐起身捏了捏颞颥,感觉心跳失了规律,“你刚在笑?”
被抓包的殊丽板着一张脸摇摇头,像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陛下在说什么?”
陈述白靠在侧壁上,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些。
感觉到危险,殊丽慢吞吞靠过去,还做出关心状,杏眼盈盈地望着他,“陛下怎么啊”
话未问出口,手腕突然一紧,她被一股大力拽了过去,趔趄着倒在塌面上。
陈述白一手攥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掐住她细白的脖子,尾指处能清晰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那条细细的青筋一掐即断。
摸不清他的意思,殊丽显露出慌张,本能求饶道:“陛下饶命,奴婢不会将您梦中失态的事讲出去的。”
不过一场梦,何来失态?
陈述白收了收手指,托起殊丽的脸蛋,借着灯光仔细打量,那双杏眼仿若盛了星河,引人视线。
松开攥着那细腕的手,移到她额角,慢慢卷起鬟上的鹅黄巾带,缠在指尖,然后轻轻一扯,女子一半的长发瞬时倾泻下来,散落在肩头。
淡淡的独属于她的香气袭来,陈述白又扯开了她另一侧巾带,看着她满头青丝垂落,拂过掌心。
殊丽吓得不轻,眼里带着乞求,很怕天子就这么杀了她。
果然,没人能琢磨清楚天子的喜怒。
昏暗灯光中,陈述白心口愈发不适,是梦靥所触发的心悸,一时难以平复,他闭了闭眼,试图缓和,可心跳像是故意跟他作对,狂跳不止,跳得他逐渐烦躁。
塌前的女子仰着一张芙蓉面,眼里水汪汪的,让他无端生出望梅止渴的感觉。
手劲一紧,他扯过殊丽,将之半摁在塌上,嗅了嗅她的脖颈。
清冽的龙涎香逼近,殊丽缩了缩脖子,唇齿溢出一声“陛下”,声音发颤。
陈述白这会儿很是烦躁,不想听她多言,索性捂住她的嘴,埋在她的长发中。
半倚在塌上,殊丽忐忑不安,不懂陈述白到底怎么了。
之后,她坐在木凳上,陷入深思,适才天子明明变了脸色,可没一会儿又恢复了淡然,难道她能让他平息怒火?
想法一出,她狐疑起来,自己于他,到底有何特别?而这份“特别”,是否是一道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