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连宽赶忙为他披上鹤氅,嘴里念念叨叨,都是祈福的话语。
陈述白裹住殊丽坐回华盖车,冷声道:“传御医。”
冯连宽扭头大喊:“御医呢?还不过来!”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御医提着药箱跑过来,躬身道:“请容微臣为陛下看诊。”
有水珠自下颔滴落,陈述白浑不在意,“给她看看。”
老御医愣了下,伸手去探殊丽的脉搏。
哪知天子忽然挡了一下,“隔帕试脉。”
老御医立马掏出一张丝帕,放在殊丽的手腕上。稍许,他收回手,再次躬身:“秉陛下,殊丽姑姑并无大碍,只是长期疲乏导致气血不足,以致晕厥。”
疲乏
陈述白若有所思,让御医去开调理的方子,又让冯连宽落了纱帐,隔绝了外面的吵扰,他给殊丽盖上被子,静默地凝着她,“回宫。”
夜半虫鸣,殊丽从混沌中醒来。
屋里燃着一盏烛台,光线微亮,她适应了一会儿,转头瞧向床沿坐着的木桃。
这傻丫头正在抹眼泪。
“小桃儿”
听见动静,木桃惊愕地看过来,眼睫上还挂着晶莹泪花,“姑姑醒了!”
殊丽被她刺了一下耳膜,“别大惊小怪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木桃趴在床边,反复确认她的状况,这才舒口气,“你晕倒掉进湖里了,是陛下救的你又让人将你送回来的。”
陛下救了她?
殊丽有些不敢相信,陛下那么冷漠的一个人,会不顾危险救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说出去有人信吗?可实际上,谁都相信了,毕竟在场的人极多。
她扯过被子盖住脸,想要冷静冷静。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太后那里,震惊过后,太后沉眉,一口气吃下了半碟点心,天子竟然为了一个宫女不顾自身的危险,是色令智昏吗?!
另一边,周太妃陪着太皇太后探望完天子,又陪着太皇太后回了寝宫,“这回您就不担心陛下的取向了吧,我就说,殊丽那样的美人,既是灵药,也是祸水。”
能下水救人,说明殊丽在天子心里的分量。
太皇太后转着手里的鸡心核桃,不发一言,脸上并无喜色,平心而论,她并不希望天子有软肋。
“你宫里那个女子养得如何了?”
周太妃一怔,“老祖宗的意思是”
“明儿一早让她来一趟福寿宫。”
燕寝内,陈述白喝着姜汤,听冯连宽说殊丽已经醒来,便让人给那边也送了一碗。
想起累昏的殊丽,又看向已生华发的冯连宽,陈述白道:“明日回去司礼监,给内廷重新编排一下,尽量做到白日上值的有休沐,夜晚上值的能轮休,你年纪大了,夜里不必守在外殿,可回去休息。”
担心自己失宠,冯连宽连忙摆手,“老奴不累。”
“你要抗旨?”
“老奴遵旨,那殊丽呢?”
陈述白又饮了一口姜汤,“加两个管事,协助她处理尚衣监的事务,以后白日里,作息随她支配,夜晚照常守夜。”
“不如让她卸去尚衣监掌印之职,只负责燕寝这边,也能更花心思服侍陛下。”
陈述白显然没这个打算,“看得出,她喜欢尚衣监的职务,罢了。”
这算是一份专属吧,冯连宽还想替殊丽问问俸秩的事,却始终没敢张口,毕竟天子哪会在意这等小事。
寅时,陈述白照常晨起,撩开帷幔时,见一双白嫩的手伸了过来,为他穿上龙靴。
这双手虽美,却不是他熟悉的那一双。
想起殊丽,一股不知名的烦躁上涌,他冷着脸走向湢浴,对身后跟来的宫女道:“出去。”
宫女是从其他宫殿临时调过来的,心里又得意又忐忑,可再雀跃也被天子的一句“出去”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是太后安排奴婢过来的”
陈述白看都没看她,周身散发着不耐烦,“冯连宽。”
睡了一夜好觉的冯连宽小跑进来,“老奴在呢!”
他满脸堆笑,将那名宫女挤开,仰头看着天子。
陈述白睨他一眼,“以后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往燕寝安插侍从,违令者,杖毙。”
那宫女立马跪地磕头。
冯连宽给她使个眼色,叫她赶快退下,“陛下,殊丽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是否将她叫过来?”
陈述白顿了一下,“让她休息几日吧。”
之前是自己疏忽,累坏了那女子,正好借此补偿一番,毕竟她是自己的良药,不能太过委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