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红艳翠浓的客院中, 大雨如注,冲刷着石阶旁的青苔。
随着一声惨叫,青苔染血, 形成妖冶的色泽。
庞六郎曲着一只手臂连连后退, 另一只手捂住冒血的鼻子,伴着庞诺儿的哭叫,狼狈地滚下石阶。
在场之人无不汗毛竖立,有种切身的疼痛感, 又是腕骨骨折又是鼻骨歪斜,想想都疼。
礼部尚书更是呆如木鸡,万万没想到这位爷敢动手伤了庞家的嫡子, “这宣王殿下”
同样呆立在月门前的宣王反应过来,扭头吩咐管家:“还不把人抬去里屋!快传侍医来!”
管家忙叫人取来担架, 将抽搐的庞六郎抬了进去, 并吩咐婢女去叫侍医。
钦差们有的抱有看好戏的心态,有的则替元佑捏把汗,这庞六郎再不济也是大将军府的嫡系公子,庞大将军和太后哪会善罢甘休。
就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要考虑后果啊,得罪庞家人,百害无一利。
庞诺儿一边哭,一边扭头狠狠瞪向元佑, “姓元的,你等着瞧吧!”
元佑没理会, 问向身后的殊丽,“没事吧?”
殊丽点点头,走到他身侧, 睨了一眼他的手,“这件事,我会向陛下解释,揽下所有”
“不必,”元佑擦了擦指骨上的血迹,“无需你出面,交给我吧。”
“疼吗?”
见她一脸认真的询问,元佑好笑道:“总算有点良心,疼啊,你帮我吹吹?”
站在廊下的钦差们还在交头接耳,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交流,除了站在油伞下的宣王。
为了不表明态度,宣王没有走过来,任雨水打湿靴面,他抬手勾勾手指,对凑近的幕僚问道:“你说,陛下会向着谁?”
幕僚摇摇头,“卑职哪能揣测出圣意啊。”
虽远在封地,也听说过新帝的心机和手腕,宣王搓搓下巴,掩帕咳了咳,“本王觉得,陛下会向着元佑。”
“所以?”
“所以,本王也得向着元佑,将此事压下去。”
“”
幕僚汗哒哒,他家主子还真是对天子唯命是从啊。
经这么一闹,元佑请宣王为殊丽重新安排一间客房,宣王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还在私下里,笑着拍拍元佑的肩,踮起小声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后生?元佑噙了笑,与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宣王对视片刻,竟让厚脸皮的宣王不自在起来。
他又掩帕咳了咳,随意寻了个话题闲聊,聊着聊着,才惊觉眼前这个新贵官员博闻强记到,叫他都自惭形秽。
“元兄在入仕前,是做什么的啊?”
怎么见识如此广博?
看着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的宣王,元佑信口胡诌道:“做生意的。”
士农工商,原本商人的身份不值一提,但为了附和对方,宣王赞叹道:“那一定是大商贾,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为了好好巴结元佑,不知殊丽和天子暗昧关系的宣王,让人将殊丽安排在元佑的客房内,又将之前住在那间屋子里的钦差换去了别的屋子。
“元兄放心,本王叫人封了口,只要不被同僚发现,没人知道那个大美人住在你的对面。”
元佑意味深长地撩他一眼,起身端起食几上的酒,举杯示意,“费心了。”
“客气,客气。”宣王跟着站起身,碰了碰他的杯盏,“还望元兄在陛下面前,多替本王美言几句啊 。”
“一定。”
殊丽随婢女来到另一座客院时,与刚从书房出来的宣王不期而遇。
她没有行敛衽之礼,而是像臣子般弯腰作揖,“见过宣王殿下。”
离得近了,宣王才发觉这女子媚中带柔,不像是会挑事的人,不过见过的奇人奇事多了去了,宣王早已见怪不怪,“你叫殊丽?”
“正是。”
宣王点点头,执伞走到殊丽面前,将手中暖炉递给她,“雨天寒凉,暖暖手。”
从未见过这么细心的男子,殊丽婉拒,道了声“多谢殿下”,颔首离去。临到客房时,她还在疑惑,处暑时节,一个男子又是立领衣衫又是手炉的,属实怪异。
晌午用过膳,大雨未停,庭院内的草木被拍打得歪歪斜斜,殊丽瞧了会儿雨景,犹豫着叩响了对面的隔扇,“元佑,记得上药。”
他脖颈的伤口愈合的很好,只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倒是小腿的刀伤叫她更为担忧。
马贼心狠,伤口或许很深,可元佑总是恹恹的,一副什么也不关心的样子,连同自己在内,让殊丽心生愧疚。
短短数日,他为她解围了三次,这份恩情,现下不报,何时能报?
说服好自己,殊丽又叩了叩门,“元佑。”
“进。”
听得若有似无的一道应声后,殊丽沉沉呼吸,拉开了隔扇。
疏帘半卷的窗边,男子端坐琴几前,抚弄着一把七弦琴,像是在调试琴弦。
殊丽站在门口,掏出金疮药晃了晃,“可记得上药?”
元佑没有回答,等调试好琴弦,才道:“没有。”
一点小伤在他看来微不足道,没必要娇里娇气像个没受过伤的大少爷,若是换作旁人,他或许会失了耐心直接道出心中所想,可面对殊丽,那些生硬的拒绝变成了欲拒还迎。
殊丽坐到他对面,将金疮药放在琴旁,“看你上完药,我再走。”
若是不看紧点,他定会将此事抛之脑后,耽误了伤口的愈合。
元佑拨动琴弦,琴音与他的人一样懒懒散散,“你确定要等我上完?”
被他这么一调侃,殊丽不争气地红了脸,轻轻“嗯”了一声。
他想笑就笑话她吧,反正她铁了心要监督他上药。
元佑拿起金疮药,挤出一点涂抹在脖颈上,随后卷起一侧裤腿,毫不避讳地涂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