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出行,上千禁军相护,更有数十万禁军在皇城待命,随时应对突变。
大将军府最高的楼台上,陈斯年正在为庞诺儿作画,长眸转向庞大将军的车队,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庞诺儿气闷父亲没有带她随行,而是带了自己的两个嫡兄,于是抱怨道:“带大哥和二哥前去,有什么好处啊?两人只会舞刀弄棒,怎么取悦天子?”
她嘟囔来嘟囔去,无聊地看向陈斯年,“喂,你是聋子吗?”
作为她的书画老师,陈斯年不但没有耐心开解,反而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加重了手中画笔,染墨在画中女子的长发上,“在下一介平民,哪里懂得朝中事,小姐问错人了。”
“也是。”庞诺儿拿起浆果,没心没肺地吃起来,“你觉着,我的骨相如何?”
刚好,陈斯年开始描绘她的双眉,皮笑肉不笑道:“人间绝色。”
谁不愿意听夸赞的话啊,尤其像庞诺儿这样的娇女,“真的?”
“嗯。”陈斯年随口应答,眼前浮现出了真正的绝色,那抹茉莉色长裙与青丝一起飘曳,美得纯然无暇。
他自认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可还是深深记住了那女子的样貌,殊丽,人如其名。
海上明月共潮生,不身临其境,难以领会其中妙趣。
当皎晖倾洒海平面,粼粼光晕荡开浪波,靛蓝深处似传来了鲛人的吟唱。
星月为灯,白浪逐沙,陈述白和臣子们赤脚走在海边,感受着自然的妙境,聊着天南海北的趣谈。
天子一直是个寡淡的人,若非他起兴,没人敢打趣,今儿不同,见着天子脸色好,众人说说笑笑,气氛和乐,庞家大郎君更是讲起了怪谈,引出诸多辩论。
陈述白走在最前头,没有打扰他们的兴致。
临海的三层高台上,木桃拉着殊丽望月,兴奋的像只雀鸟,唧唧喳喳打扰到了安静赏月的煜王。
“你”算了,今夜景色宜人,不宜怨怼,煜王没打断她,仰躺在贵妃椅上,双手交叠在后脑勺,浸润在月光中。
木桃捂住嘴,朝殊丽挤眉弄眼,“道长要奔月了。”
殊丽笑道:“那你变成兔子,让他带走吧,省得烦我。”
“我才不。”木桃歪头靠在殊丽肩上,嘟囔一句,“我只跟姑姑走。”
“傻姑娘。”
姐妹二人相互依偎,静静仰望缀于天际的圆月,握紧了彼此的手。
入夜,其余人围坐在沙滩上举杯,陈述白则带着殊丽单独在亭中用膳。
切下一片沾了蘸料的羊腿肉,陈述白递到殊丽嘴边,“尝尝。”
殊丽闭口咀嚼,点了点头表示很美味。
陈述白又倒了杯奶酒,送到殊丽口边,“这个度数低,不会醉。”
像是带了调侃,惹得殊丽浑身发热,“奴婢还是不喝了,免得御前失态。”
还敢拒绝了,陈述白低笑,扣住她的后脑勺,半诱半逼地灌了下去。
殊丽酒量不俗,除非是一杯接一杯,轻易不会醉,可她并不想成为一个酒罐子,于是接过羊腿,均匀切成片,蘸料后递到陈述白嘴边,“奴婢试过了,没毒。”
陈述白被她逗笑,合计她以为,他刚刚喂她吃酒喝肉,是为了试毒?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吃了她递来的羊肉,陈述白推开递过来的奶酒,“你喝吧,朕最近不宜饮酒。”
“中秋总要吃块月饼。”殊丽拿起攒盒里的月饼,笑着递过去,“莲蓉咸蛋黄的。”
陈述白很少吃月饼这种甜腻的点心,要不是殊丽眨着一双琉璃眸楚楚动人地看着他,他是不会品尝的。
咬一口还是觉得甜腻,他拿起殊丽的指尖,擦掉自己嘴角的渣屑,“剩下一盒都是你的,负责吃完。”
指尖沾了他嘴角的温度,殊丽低下头,听见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很像那晚他嗦她耳垂时发出的声响。
“怎么不吃?”
此时此景,陈述白很想带她去乘船,渔港之中,一盏风灯,一只木船,载着他们漂向大海深处,去探索是否存在鲛人的歌声。
奈何沙滩上全是臣子和侍卫,够煞风景的。陈述白让人将亭子几面挂上纱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纱帘随风拂动,卷带着海风的湿咸。
对面的女子低头吃着莲蓉蛋黄月饼,时不时捡起裙面上的细屑,安静的仿若随时被风吹走。
陈述白一手搭在石桌上,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想移开都难,“过来。”
殊丽放下月饼,擦掉手上的酥油,走到男人面前,正欲跪下,被拦腰抱了过去。
身体趔趄,她扑在男人怀里,扬起脸懵懂地看着他,不知他心情怎么又忽然好了。这人性子飘忽不定,真难侍奉。
陈述白淡雅一笑,很喜欢将她抱在怀里,尤其是望进她水汪汪的眼底,如坠入桃花深潭,独享幽幽潭景。
想起院使说的“动心”而非“心悸”,他扯开一丝不苟的襟口,露出左侧胸廓,低声哄她,“朕心口不舒服。”
一听这话,殊丽立马佯装紧张,试图挥散某人故意营造出的温情氛围,“奴婢去传御医。”
纱帘依旧随风拂动,侍卫和宫女们离着凉亭不远,沙滩那边依稀可闻臣子的喧闹声,陈述白那双浅棕色的凤眸里,却只容得下殊丽一个人。
大手揽住殊丽的后腰,让她避无可避,“御医治不了,你来试试。”
“奴婢不懂医。”
“所以是试试,治不好,朕也不怪你。”他扭过殊丽的脑袋,让她慢慢靠近他的左心房,“给朕听听,这里是不是坏了。”
右耳贴在他温热的心口,殊丽听见了怦然跳动的声响,一下下强劲有力,振在她耳膜。
“奴婢听不出”
“那换种方式。”陈述白掐住她的下巴,轻轻向上抬起,凤眸含着轻哄,“跟它讲讲话。”
“?”
没等殊丽想出来要怎么跟一颗心脏交流,钳在她下巴上的大手忽然撤离,紧接着,她被扣住后脑勺,再次靠了过去。
“别乱动,听话。”陈述白敞着一侧衣襟,低头看着亲在他心口的女子,嘴角微勾,感受着剧烈的心跳和女子唇上的温柔。
那种烈与柔的碰撞,激荡出灵魂深处的旋律,比深海的鲛声还要动听。
陈述白扬起俊美无俦的面庞,透过轻纱感受着月光和海风,冷白的肌肤染上了红晕。
若问世间最绝妙的色彩是什么,他或许会说,是动情时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