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后的故事了。
某一个宇宙泡中, 一个名叫“阿塔星”的星球。
阿塔星上居住的“阿塔人”,是一群小矮人。尽管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闻名这片宇宙的出色工匠, 尤其是在制造飞船上, 堪称数一数二。
今天,阿塔星意外地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
——这是阿塔星人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飞船”。
甚至, 那并不能完全称为飞船,因为它看起来简直就是一颗巨大行星。行星表面流转着梦幻的光泽,远看像个七彩的泡泡一样。
那从未见过的美丽行星引起了观测站的注意,在阿塔人的惊呼中, 一艘方舟从那颗前行的行星中飞出。
“冒昧来访。”一道略带机械音的声音从方舟传出, “我是n。”
与此同时, 一个银发男人从方舟的甲板上缓缓走出。几乎是在见到对方的一瞬间, 一众阿塔星人便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们是匠人,也是艺术家, 自然能够领会到那神造般容颜的美丽。不知不觉间, 他们的警惕稍稍褪去了几分。
那之后, 经过一番交流, 阿塔星人知晓了这群种族的名字——海族,以及人鱼。
不方便在陆地活动的人鱼, 大多数呆在行星海域内。一些借助陆行器, 跟着来到了外面。
那些人鱼呆在星坠后方不远的地方, 垂落的鱼尾颜色各异, 折射着绚烂迷离的光彩,映照着他们的脸庞都白皙得像在发光。
这是一个仿佛只为了“美”而诞生的种族, 第一次见到人鱼的阿塔星人心潮澎湃, 一时间觉得心中的灵感源源不断。
“神创造你们的时候, 一定包含了数不尽的私心!”阿塔星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和赞美,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涉后,他们已经接纳了这群访客,“我感觉世界都被你们的到来照亮了!”
类似的赞美,人鱼种已经听过了太多。
阿塔星人的神情尤为纯粹真挚,破天荒地让他们想到了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见到安东时——那份狂热,远比眼下更甚。
安东……只是想到这个存在,他们便忍不住想要微笑起来。
在阿塔星人眼中,便是这群原本疏离孤高、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人鱼,忽然柔和下来目光,那份多出来的情绪,使这群孤高的生灵蓦地拥有了鲜活。
人鱼们说道:“如果你见到我们的‘亚特兰蒂斯’,你会知道,他才是真正能够照亮世界的人。”
那个少年仅仅是出现在那里,便犹如金轮坠入深海,闪耀着熠熠的光辉。
阿塔星人果然感到了好奇,“哦?那么那位现在在哪里,我们是否有幸见到?”
他们能够感受到这群人鱼眼中的虔诚和光芒,让如此美丽的生灵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们实在想象不出那会是一位怎样的存在。
这一次,破天荒地没有海族立即回答。
又经过一番交涉后,阿塔星人大概知晓了,这是一群从很远很远地方前来的访客。
他们经历了漫长的星际航行,听说了阿塔星修复的技艺,便决定来这里学习并修整一番,为下一次航行做准备。
“……这工艺相当古老了啊。”在得到了首肯后,阿塔星人很快检查了方舟前端的人鱼雕塑,“喉咙装置的留声机……嘶,工艺精湛细致,妙啊!”他们连连赞叹着,很快找到了方案,“关键的几个零件需要更换,不过你们使用的频率也太高了——”
一眼就看出,这原本还能够坚持一段时间的留音机,完全是因为一次又一次、几乎无间断地运行,才这么快出现的了故障。
“咔哒——”留音机发出了小小的一声轻响。
很快,定时设定的播放启动,阿塔星人蓦地听见了一段歌声。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阿塔星人只觉得,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之更动听的声音了,如朝露,如浮光……是所有转瞬即逝之物,梦幻般绽放,秋叶般散落。
“这是?”
“是我们的亚特兰蒂斯。”
第二次了,阿塔星人从他们口中听见了这个称呼。
不过,这个存在显然对于这群海族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不方便他们追根究底。
但是,人的好奇心起来的时候,不是那么容易消灭的。对于这个完全勾起了他们好奇的存在,阿塔星人在接下来的时间,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
这群来自他乡的访客,在阿塔星停留了不短的时间。而越是接触,阿塔星人便对他们的来历越发好奇。
毕竟,这样的存在不可能在宇宙里一点名气都没有,更不要说,他们居然向他们求教这片宇宙的通用语——尽管学习的速度很快,但这不是更可疑了吗。究竟是哪个深山老林里出来的,才会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啊。
“叮叮咚咚……”
一阵琴弦被拨动的声音传来。
“又来了啊。”正在打造零件的伊塔叹了口气。
伊塔是一名普通的阿塔星人,在如今阿塔星最大的造船厂担任一名底层技工。虽然地位不高,但作用却至关重要。
海族最近向他们定制了一批阿塔星特约出品的设备,包括星际航行的定位装置、远程声呐……这些装置需要的零件都十分精细,有部分需要人手亲自打造才行——这部分工作,便落到伊塔这样的技工身上。
伊塔的工作间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正对着一处空旷荒芜的山谷,平时很少有人来。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多了一名固定的常客——
那是一位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海族。没人真正看见过他的模样,只是偶然瞥见过一双红色的眼睛,让人顿感瘆得慌。
因为有时候,海族会派人前来视察进度,渐渐的,造船厂也习惯了见到一些海族的身影。
但不知为何,伊塔莫名觉得,这名“海族”与其他海族似乎并不太一样。
黑斗篷的海族一般就远远地站着,阿塔曾出于好奇去搭过一次话,等了半晌,才听见对方嘶哑地挤出一句:“我在练习。”
这位黑斗篷似乎立志做一位“吟游诗人”。哦,当然,这个职业有那么点浪漫。可是……黑斗篷实在没什么天赋。
“叮叮咚咚……”熟悉的琴弦拨弄声,伊塔叹了口气,做好了对方下一秒破音的准备。
琴声在空旷的山谷内回响,伊塔忽然惊觉,对方这一次竟然没有弹得呕哑嘲哳。
出乎意料的流畅琴音,让伊塔错愕地睁大了眼睛:“……进步这么大?”他愕然地嘀咕着。
随后,又觉得这旋律有些耳熟……似乎,是留音机内“亚特兰蒂斯”留下的那首曲子?
刚好,伊塔手上的工作阶段性地完成了,于是,他又起了上前搭话的心思。
靠近的时候,伊塔似乎看见对方身上浮动着丝丝缕缕的漆黑雾气,下一秒,那些雾气又收拢消失在了宽大的衣袍里,仿佛错觉一般。
伊塔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熬夜工作熬多了。
“嘿,你弹得真不错!”伊塔换上热切又舒适的笑容,“完成度很高!”
“……还没有。”黑斗篷自言自语地说,在旁人看来有些神经质的喃喃,“它还缺一个故事。”
海族的歌,都是需要一个故事填充的。
伊塔觉得有些累,干脆顺势坐下来,在这个只有两人的空旷山谷,跟这位神秘又熟悉的陌生人聊了起来。
“故事?”伊塔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有一个好故事!”他提议,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海族的好奇,“不如我们来交换吧,你给我一个故事,我也把我知道的故事分享给你。”
死潮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竟然点了点头,“可以。”
或许,祂的确需要学习一些关于如何讲好一个故事的经验。
事实证明,死潮确实不太会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