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闭起眼睛,想到与他纠缠的半生,又想到可能很快就要见到女儿了。
沈雁心情一阵交错的复杂。
她有些疲累了,不想再多说了。
“不重要了。”
林序读不懂她心里的想法,但也顺着她的话道。
“是,不重要了,反正这一辈子,你都是我林序的人。”
他说着,低头便要亲吻在她唇边,可沈雁一转头再次拒绝了他。
她拒绝,林序亦想到了。
他也没有强求,只是目光落在她脸上几息,挽起了她耳边的碎发。
“好了,别闹了,我先回京了,下次休沐我再来。”
他说完,转身离了去。
沈雁一直没有回头,只是在他渐行渐远的脚步中,心绪又是一阵复杂难言。
可不管怎样,她这次可能真要离开了。
就此离开他,此生不复相见!
翌日傍晚,沈雁所在的山庄忽然起了大火。
林序不在,奴仆们都吓坏了,只怕万一损伤了沈雁,回头要受林序重罚。
只是等他们急急扑起火来的时候,有人突然问了一句。
“太太人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可放下木桶急急寻人,却半点都看不到沈雁身影了。
只有后院五六个仆从被打昏在地,昏迷不醒,沈雁和瘸姑都不见了。
他们急急出去找人,毫无人影。
沈雁和瘸姑都不会工夫,如何能将门房和后院的五六个男人都打昏,况且沈雁有夜盲之症,晚间视物不良如何逃走。
那必然是有人里应外合,救走了人了。
仆从们都吓坏了,一边救火,一边找人,一边快马加鞭地往京城去通知林大老爷。
谭家也同众邻居一样,派了人过去帮忙救火。
可项宜对火势一点都不关心,只是带着项宁到了安置沈雁的院落前,见到妹妹脚步有些犹豫。
“她 真的是我娘亲吗?当年缘何会把我送走?”
小姑娘无措又茫然,项宜看着心疼的不行,小心地牵着她。
“沈太太也有她的苦衷,宁宁不妨听听她怎么说,行吗?”
妹妹一向乖巧,当下听了她的话,虽然疑惑又担忧,但还是跟在了她身边。
然而她们刚走到庭院里,厢房的门便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来。
沈雁听到不熟悉、却又生生落在她心上的脚步声时,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了。
彼时她还被林序养在京畿的另一处地方,还没有像后来一样被他严加看管。
她早就想好,只要孩子出生就立刻送走,送到从前的手帕交梁氏处。
梁氏当时亦怀了身孕,与她相差月份不大,她知道自己难以跑掉,但能把女儿送走,能让女儿以干净的身份,在项家这样知书守礼的人家平安长大,她做出怎样的牺牲都可以。
只是这些年,对女儿的思念却没有一天停止过,可她也没想过,还有一天能再见到女儿。
沈雁一把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个夫人打扮的女子身后的小姑娘。
庭院里,项宜特意让人点了一院子的灯,灯火通明中,沈雁看到了有些害怕地躲在项宜身后的小姑娘,看到她几乎和自己的画像上一模一样的脸,眼泪哗啦就留了下来。
她两步走上前去。
“宁宁?!”
小姑娘还有些怯生生的,简直与自己少时一模一样。
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看了又看,才轻声问了一句。
“沈太太 真是我生母吗?”
项宜让母女单独叙话了两刻钟,才走了过去。
两人眼睛都红红的,但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实在令人吃惊。
项宜让人给两人都上了些安神茶,不过比起沈雁,项宁明显跟项宜更亲近,见她来了便紧紧靠在她身边。
项宜爱怜又无奈地给沈雁递了个眼神。
“太太别介意,宁宁年纪小,从小就跟在我身边。”
尤其母亲梁氏去世之后,项宁几乎是项宜一手带大的。
沈雁完全不介意,反而起身要给项宜行大礼。
“宁宁若是没有项家照料,以她的身子早就不成了 ”
项宜哪里敢受她的大礼,提前就扶了她,“您是家母的知交故旧,是项宜的长辈,怎么能让您行礼?”
见她行事这般温婉周全又落落大方,真如梁氏从前一般,沈雁看着又落下了泪来。
项宜先同她说了几句亡母的事情,然后便没有再绕圈,直接问起了她。
“不知道囚困太太在此的,是什么人?”
项宁方才也问了,沈雁彼时没说。
她这会看了看项宜,又看了看女儿,嗓音微低。
“是宁宁生父。”
项宁讶然,然而项宜已猜到了。
但她又看了沈雁一眼,略有些犹豫。
“不知道宁宁生父,到底是何人?”
沈雁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然后又转到了挂在门廊上的灯笼上。
那灯笼上写了一个字,“谭”。
沈雁缓缓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件事总要说的 ”
她告诉项宜。
“宁宁的生父便是谭家姑夫人的夫婿,林大老爷林序。”
话音落地,项宁身子颤了一颤,连项宜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林大老爷,那个没有小妾通房,和林大夫人谭氏,鹣鲽情深一辈子的林大老爷
项宜捏住了自己的眉心,在这十足的意外之中,好生想了想,又似乎没那么意外了。
但沈雁特特叫了项宜一声。
“我不想我和宁宁再被林序找回去了,所以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谭家大爷,我想还是交给你来决定吧。”
她信任项宜,就看项宜信任不信任自己的夫婿谭廷了。
那林大夫人到底是谭廷的姑母。
而沈雁这般情况,显然是林家的外室了。
项宜当晚略作思量,便回房亲笔写了信。
京城。
谭廷翌日午间休歇的时候,竟见到了温泉山庄的来人。
他第一反应是出事了,立刻问了来人,但来人说一切都好。
他放下心来,却见来人拿了封信出来。
“是夫人给您的亲笔书信。”
谭廷惊喜。
宜珍竟然给他写信了?
还是主动写给他的?
谭廷想要立刻拆开,但觉得就这么拆,实在辜负妻给他的第一封信。
于是他找了个空房间,专程净了手,才打开了妻子的亲笔书信。
只是他展信一眼看到底,整个人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