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纾从她身后经过,目光落在她窘迫的脸上,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方才是想……”
“我不想。”未等谢纾说完,明仪咬着牙打断了他的话。
谢纾浅笑:“是吗?”
明仪抿着唇不答,拿着换洗衣裳进了女汤。
奶白色的热泉,冒着氤氲热气,两处热泉蒸腾的水汽隔着竹帘在上空交融。
明仪坐在热泉旁的石壁上,抬手去解身上的衣扣,裙摆摩挲发出细碎窸窣声。
竹帘那侧传来谢纾扯开衣带的声音,两处声响交汇在一起,明仪解衣扣的手顿了顿。
她沉着眼望着热泉蒸腾的热气,思绪似也随那袅袅上升的水汽一般飘散开来,回到了三年前在偏殿的那晚。
那晚大宴友邦,谢纾着了一身冕服,玄衣纁裳肃穆庄严,她也配了一身繁复典雅的钿钗礼服。
春宵度磨得人耐心全无,于是解衣成了撕扯。似要扯开所有清高的假面。
矜持的礼服裙摆碎了一地,用以束缚仪态的冠冕旒珠坠落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
偏殿外烟火盛放,一下一下击在她记忆深处。
他们在隐秘的角落里放逐,不会有人知晓他们在那做了什么,那里只有彼此。
就像此刻,郊外隐蔽的山庄热泉,没有外人,只有彼此。
谢纾下水时,竹帘那头传来水花溅落之声。
明仪也跟着浸入热泉之中,奶白绵绸的池水漫过她的肩颈,水面随着她的拨动激起一阵水波划痕,顺着水流滑向竹帘那侧。
明仪的视线沿着水面上那道划痕落在隔开她与谢纾的那面竹帘上。
竹帘并不厚重,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
不知怎的,明仪心中升起某种期许,她朝竹帘伸了神手。可想起谢纾新婚那日的冷脸,又缩了回来,转身背对着竹帘。
明仪垂着眸,静静望着水面。
竹帘那侧谢纾忽唤了她一声:“殿下。”
“在。”明仪眼睫一颤。
“水温可好?”谢纾问了句。
水温好不好他自己不知道吗?
“还好。”明仪顿了片刻,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稍稍有些烫。”
“是吗?”谢纾笑着反问了句。
明仪听见他的笑声,忿忿道:“当然,你若不信,尽可自个儿来……”我这试试。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这话不对,连忙闭了口。
竹帘那侧静默半晌,道:“我可以过来。”
明仪满脸惊红。
“如果你想的话。”他又添了句。
明仪望向那面隔开彼此的竹帘,只要她说一句“她想”,那面竹帘便会被扯开消失。
她紧了紧手心,想说出那两个字,却没有说出口。
明仪反问了他一句:“为何不能是你想?”
说出这句话好像花了她全身的力气。明仪瘫软地靠在石壁上,无力望天。
她看不见竹帘那侧谢纾的神色。
明明近到只隔了一层轻薄的竹帘,只要轻轻一扯就能扯开。
热泉不宜久泡,否则会致晕厥。
明仪长长叹了口气,刚起身去取放在一旁的干帕子和换洗衣裳,脚忽然一阵抽经,疼得明仪一个趔趄,以四肢敞开的诡异姿势向后跌坐在了热泉池里。
溅起的水花,将放在一旁的换洗衣裳浸了个透。
明仪:“……”
“怎么了?”竹帘那头的谢纾听见动静出声问话。
明仪一时无言以对。
在久久没得到回应后,谢纾无奈扯开了那道横亘在彼此中间的竹帘。
明仪未想到他们会以这般意外的方式实现“共浴”。
望着此刻正朝她而来的谢纾,明仪心死如灰。
她很想换个姿势面对他,可惜她在池子里摔了个屁/股墩,一动都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