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衍皱眉。
好好的让他离京去查一桩毫无根据的案子, 怕是谢纾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开始程之衍还未料到谢纾意欲何为,直到听见谢纾要让他把婚期延后。
“……”
这真是莫名其妙,他成亲碍着他谢纾什么了?
程之衍回谢纾道:“多谢王爷关心, 既如此, 臣的婚期的确该改一改,延迟不妥, 不若提早在离京前办了。”
“对了,臣什么时候离京好?尽快吗?”
谢纾闻言一滞,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状若思考, 静默半晌后, 开口:“罢了, 此事疑点重重, 需再观望一阵,你暂不必离京,容后再议。”
程之衍心里狠狠冷笑了声,面上恭恭敬敬行礼告辞。
程之衍走后,谢纾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沉郁难看的脸色。他抬手摁了摁眉心,垂下眼帘,潜藏在眸中的情绪让人瞧不分明。
乘风站在一旁,撇开头不去看他,只打眼瞧窗外。
短暂的静默过后,谢纾对乘风道:“回宜园。”
乘风抱拳应了是, 出去备马。二人骑着马, 朝宜园而去。
刚到宜园门前, 便瞧见十余壮汉搬着一箱又一箱的衣裳首饰往外走。
谢纾皱起眉, 自骏马上一跃而下,快步走进宜园,见到刘管事便问:“殿下呢?”
“您昨日不是让人来修葺宜园,把除了长春院之外能住人的地方都给拆了个遍吗?”望着谢纾沉冷的面色,刘管事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冷汗,支支吾吾道,“殿下她、她说,宜园既然容不下她,她也不必再留下,已经回了长公主府。殿下去意已决,奴婢们也拦不住……”
谢纾沉声“嗯”了句,朝里走去。
乘风忍不住问了谢纾一句:“要去一趟长公主府,请殿下回来吗?”
不过殿下脾性素来高傲强硬,她既走了怕是不会轻易回来,眼下便是去了长公主府,也定是去吃闭门羹,白白讨她嫌。
这一点,谢纾自也清楚,顿了很久,回道:“暂且不必。”
谢纾走过正堂,原本挂在正堂的那副画已被换成了山水画。
“那画,她带走了吗?”谢纾问刘管事。
刘管事道:“只是收起来了,没带走。”
谢纾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洗墨堂。
洗墨堂前,引自后山的清泉流淌发出脆响。
谢纾执笔在公文写着什么,本该专注之时,思绪却凌乱如麻,烦闷、懊丧。
他搁下笔,抬手支额,闭眼全是明仪的样子。朝他生气时的样子,得意时笑出声的样子,被他吻时羞怯的样子,云云百态,鲜活而深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在想见的时候见不到她,他就没法完全静下心来。
谢纾放下公文,唤乘风进来,道:“传令下去,三日后在宫中设宴,着四品及以上京官贵眷及各族皇亲参宴。”
乘风抱拳:“是。”
“将请帖送去长公主府。”谢纾道,“请她务必进宫赴宴。”
京中权贵一向敏锐,宜园一有些风吹草动皆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明仪自宜园搬回长公主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了权贵圈子。
虽说摄政王夫妇原也不合,可多少还维持着表面的体面,眼下瞧着倒是真过不下去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从明仪搬回宜园后,从前如流水般送来的请帖和见礼,骤然锐减。
明仪也不是不懂。
这事在她父皇死后,她已经历过一回了。
她虽为先帝独女,但身份尊贵有余却无多少实权,而谢纾是整个大周实权在握的掌舵人。她和谢纾闹僵后,那些想往上爬的权贵,自不会冒着惹谢纾不快的风险,费力来讨好她。
相比之下,丞相府如今却是门庭若市。
裴景先提前留任京城的消息一出,谁都明白裴氏如今正得势。
下个月才是崔书窈的生辰,眼下已经有络绎不绝的贺礼送去了丞相府。
明仪的生辰也在下个月入秋之时。明仪一直以来都是个既讲究又爱显摆的,生辰宴年年都摆,且每回都办的盛大奢华。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长公主府早已开始备席准备她的生辰宴,今年府里却是动静全无。
明仪似乎没有摆生辰宴的打算。
程茵得知此事,大为惊讶:“真的不办了?”
明仪摇了摇头,想起金陵郊外那些流民,道:“灾荒频频,国库空虚,实不该在这时候沉醉享乐。”
程茵总觉得,自明仪从江南道回来后,变了很多。
“成吧。”程茵道,“那到时候便叫上阿菱,咱们三人一块喝些小酒庆贺一番。”
虽不办生辰宴了,但想到那日是自己出生的大喜之日,明仪觉得确该好好同好友一块庆祝一番,便应下了。
明仪隐隐约约记起先前谢纾生辰时,自己还刻意提醒谢纾要替她准备生辰“惊喜”的事。
她当然明白,所谓的“惊喜”是不需要提醒的。
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如果不提醒,对方不会记得。
这两日,除了程茵和姜菱怕她“情伤未愈”赶来陪她之外,来的最多的便是父皇从前的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