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宫宴上谢纾说了那番“护妻”之言后, 长公主府的门庭复又热闹了起来。
京中权贵惯会审时度势,摄政王那话里的意思,摆明了是看重长公主, 不想和她分开。
谢纾的态度摆在那里,那群贵眷自然也是从善如流。不过短短几日,明仪便接到了不下几十封邀约帖子。
有知她喜茶,特地邀她过府品茶的,有邀她赏画的, 去诗会的, 还有希望她开金口为刚出生的嫡孙赐名的。
送来长公主府的贺礼,亦是络绎不绝。
这几日的长公主府完全与明仪刚从宜园搬回来时两个模样。
不得不说, 明仪在瞧见那些为了恭维巴结自己而送来的帖子跟礼物, 心里那点小小的虚荣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的。
不过冷静了一番过后,明仪还是把帖子和贺礼拒了回去。
她想起刚和谢纾分房后, 从宜园搬回长公主府那会儿, 那群老臣家眷劝说她的话。
“离了摄政王未必过得比从前舒坦。”
这的确是实话。
如果离开了谢纾,她又该过怎样的日子?
自出生起她就享受了父皇带给她的尊贵与荣华, 成亲后她的尊荣又来自于她的夫婿谢纾。
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哪份是她自己带给自己的。
明仪心中不定。
恰在此时,云莺抱着只红色小木箱走了进来。
明仪朝那只小木箱看去,有些眼熟, 好似是这两日谁送来的贺礼。
明仪微蹙眉:“不是让你把贺礼都退回去了吗?怎么还留着这个?”
云莺回道:“这份不一样, 不是那些京中贵眷送的,是大慈恩寺的了空主持派人送来的。主持说这东西定要交到您手上。”
明仪好奇地接过红色小木盒,打开来看,里头装的是只破布娃娃。
明仪问:“这是?”
云莺道:“您上回义卖会筹的款, 帮了不少灾民, 这娃娃其中一个叫珠珠的小姑娘托了空禅师带给您的, 她说要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送给帮过她的人。”
明仪望着旧坑坑的破布娃娃,微有些出神,片刻后,脸颊浮起一片灿烂的暖红。
明明看上去脏兮兮的,里头却藏着最纯澈的真心。
倏然间,明仪眸光一亮,似是在迷茫中找到了方向。
长公主府屋顶之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宜园,洗墨堂。
乘风翻过屋檐,轻巧落在堂前。
谢纾透过纸窗瞥见他的身影,搁下笔开口对门外的乘风道:“进。”
乘风自外头推门而入,走到谢纾跟前。由于主子遭了长公主的嫌,殿下连见也不想见他,乘风这几日临危受命,被派去长公主府蹲守,查探府中动向,搜集有关殿下的情报。
谢纾抬头望他:“她如何?”
乘风悄悄瞄了谢纾一眼,他深刻怀疑自家主子想在他口中听见,殿下离家出走后,因想念他而茶不思饭不想,时时刻刻牵挂着他,期盼他过去之类的话。
但他如实禀道:“殿下极好。”
吃得好睡得好,没了您挺好的。
谢纾低沉“嗯”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乘风接着道:“别的倒一切如常,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这几日殿下常常外出,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云胭阁。”
云胭阁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里头的首饰素来以豪奢精致闻名,便是宫里司珍房做的首饰也未必比那里头的精巧。明仪素来钟爱那里的首饰钗鬟。
谢纾抬眸:“她看上哪些了?买下送去。”
乘风很明白自己主子想靠买首饰讨夫人欢心的心思,但很不巧,“殿下去云胭阁,并非去买首饰,而是去卖。”
云胭阁既卖首饰,平日也会出高价回收一些少见的旧首饰。
谢纾拧眉,脸微一沉。
长公主府年年有封地岁供,再怎样不至于到要卖首饰的地步。且有他在,更不可能让她去过那种不体面舒坦的日子。
乘风见谢纾沉下脸,忙解释道:“长公主近日和大慈恩寺的了空主持一道,打算筹办几间收容所,收容那些因灾荒逃难至京城的流民。”
“殿下倒不缺用度,只不过筹办收容所乃是殿下自己的主意,不好动用国库里的钱。您也知道,银两变现不容易,殿下想为此多筹措几万钱,手上的庄子地契一时难寻买家不好周转,似首饰这类的小物件,倒是价高又容易变卖。”
谢纾听着乘风的话,问了句:“那此事进展如何?”
“还算顺利。”乘风话音一顿,“这几日殿下正在寻适合做收容所的地方,眼下还没找到合适的。”
谢纾闻言,微微敛眸,若有所思。
明仪这几日正忙着寻置办收容所的地方。
因着收容所中的流民年老体弱者多,多需静养,故而置办收容所的地段,不宜在闹市,也不宜在坡陡不好行路的山上。且依了空主持看来,如果想长期维持收容所的开支,仅靠他人捐赠之物是不够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若能在收容所周遭置些田地鱼塘,供里头的人自给自足是最好的。
另外还需考虑,流民所需的药材物资运送便不便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