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自去岁起,淮南一带盛行起了一道美食——烤雀。
佃农门把那些吃稻谷的害鸟给都捉了烤了,撒上盐巴和一种自西域传来的香料,味道异常鲜美。
殊不知这佃农口中的害鸟,既吃谷子又吃虫子。
没了这群“捉虫能手”,遇着蝗灾,地里的庄家反而全被虫给害了。
吃不上粮的百姓围堵了官府大门,逼着官府开仓放粮,可今年整个淮南失收,哪有那么多存粮分给百姓。
朝廷拨粮手续繁杂,救济粮没有那么快送到淮南一带。
故而才有了那场动乱。
谢纾原以为,淮南会是一片乱象,可他到了淮南,却发现事情似乎比他想的要好上许多。
明仪前阵子在各道都设了慈善会,在淮南出事后,帮扶和收容了不少难民。
淮南临近江南道,江南道米业大头钱彪乃是江南道慈善会的协理人。
商户流动性强。自知道淮南出事以后,钱彪立刻调集了米粮送去给了淮南道慈善会。
这一举动,无疑是缓解了淮南道百姓缺粮之苦,亦给朝廷拨粮留了缓冲的余地。
谢纾自淮南写信给自己的夫人,在信中极力夸赞了夫人一番。
谢纾写信之时已经想到了自己夫人看到信时挺起腰板,得意洋洋的小眼神了。
然而他的信送到宜园之时,明仪去了大慈恩寺探望自入春起便久病不起的王太后。
王太后瞧着明仪鼓起的肚子,久违地露出了笑脸,可笑过之后,她又忍不住泪流满面。
苍老的手盖在明仪的小腹上,一遍又一遍地对明仪道——
对不起。
明仪没懂皇祖母为什么要这般,忙拿着帕子去擦王太后的眼泪:“您哭什么?”
王太后只是告诉明仪:“祖母是为姝姝高兴。”
“看见姝姝好,我便安心了。”
明仪起初还不明白王太后为何这么说,直到第二日王太后病危,才明白她是想告诉自己,她能安心瞑目了。
得益于慈善会,谢纾在淮南进展一切顺利,在平息动乱后,提前返京。
他快马加鞭赶回宜园,只为了能早些时候看见夫人的笑颜。
可风尘仆仆赶到宜园,却不见明仪的踪影。
刘管事告诉谢纾:“您赶路这段日子,王太后病危,长公主去了大慈恩寺了。”
谢纾手心一紧,即刻赶往了大慈恩寺。
他到寺里的时候,寺中刚好敲响了丧钟。
自寺内传出报讯般的高喊声:“太皇太后薨了。”
沉重的丧钟一声接一声地传来,谢纾加快了脚步,往菩提院而去。
他远远望见了明仪纤瘦的身影,独自站在院门前,冲上前去将人拥入了怀中。
“我回来了。”
明仪没出声,她的头埋在谢纾怀中,任由眼泪浸湿他的衣襟。
谢纾静静地守在她身边,等她慢慢中悲伤中抽离,而后陪着她一起处理了王太后的后事。
自成亲那刻起,他们便成了彼此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往后余生都彼此陪伴。
人有悲欢离合,总也避免不了分别。
送王太后出殡葬入陵园那日,天色极好,明仪向王太后做了最后的告别,她告诉祖母——
她定会一直都好好的,和谢纾一起。
出陵园时,明仪牵过谢纾的手,夫妻俩连同腹中已经很会动了的小谢昴一起回了他们的家。
“夫君,我饿了。”
“想吃点什么?”
“想吃你做的汤圆。”
“好。”
这世上有另一个人给了她“团圆”。
分别过后,她将要开始迎接一场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