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太医在府里为辽袖调理了一段日子,他医术精湛,经验老道,是淮王专门的医侍,辽袖的寒症渐渐有所好转。
为预备生日宴,辽袖陪着老祖宗,提前三日去往凉侯府。
辽袖此次与裴青禾一同过生日。
尽管她比裴青禾晚一天出生,但为了老祖宗喜欢热闹,还是应下此事。
雪芽忍不住小声说:“裴小姐是断然不肯挪后一天的,这便是说,姑娘,您要提前一日过生日了。”
辽袖轻抿嘴角:“没关系的。”
她懂事惯了,总是体谅他人,再说,此次生日宴上,最要紧的是提出退婚一事。
裴青禾身为凉侯府嫡女,往年过生日排场奢靡。
小院中一管竹漏泉水潺潺,裴青禾正努力练习茶道,纤纤素腕,侯汤选具、温杯、洗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娴熟优雅。
裴青禾生来娇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从小刻苦修习茶道,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这一手精湛茶道,当世诸位大家纷纷赞赏。
只因老祖宗答应了,无论如何都会请淮王过来一趟,她想把握这次机会,好好表现。
曹姨妈笑道:“这茶叶名叫东溪玉女,千金难得的珍品,是去年皇帝御赐给你的,独你一人才有,淮王是品茶之人,他一定会从中品鉴出你的心意。”
裴青禾低头,脸颊泛起红霞:“但愿如此。”
投其所好才能事半功倍,为了在生日宴为淮王奉上这盏茶,她已经练习过无数遍,裴青禾自信,当世除了她以外,再无人能调出这块茶最佳的韵味。
不远处,辽袖正跟雪芽一块儿走过来。
曹姨妈忽然瞟了一眼东廊,顿时提高嗓音,笑道。
“青禾,将陛下御赐给你的茶收好吧,圣上御赐之物,哪怕一点茶味儿叫乡下来的泥腿子闻见了,都是大不敬呐!”
曹姨妈厌恶极了辽袖那张脸,生得与她娘一模一样,曹姨妈被自家姐姐打压了半辈子,见到这张脸便心生愠怒。
辽袖天生的纤弱软腰,一张小脸极尽妍媚,艳丽得堪杀芍药,偏偏一双眼眸顾盼生辉,清纯天真,一副勾引人的模样,简直是个祸水胚子。
裴青禾心领神会,她起身,率了两三个婢女,挡在辽袖身前。
辽袖抬头:“裴小姐可是在学烹茶?”
裴青禾冷哼一声,她姿态矜傲,上下打量着辽袖,辽袖小小的一个,天天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狐媚劲儿!
“学?我压根不需要学,我从来不屑费心机,这世间的一切从来都是摆着让我选的,我爹教过我,穷生奸计,你这种人满心眼儿都是算计,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裴青禾眼角携了讥讽,不由自主双手抱臂,高傲淋漓尽显。
当得知要与辽袖一起过生日时,裴青禾简直气疯了。
“别以为你求了老祖宗,同我一起过生日,便可以与我平起平坐,知道我为什么叫青禾吗?城外万亩青禾都是我家的,这份家业,吃也吃不完,压根儿就没有受穷过一天。”
裴青禾自小锦衣玉食,比辽袖高了一个头,她自恃深蒙皇帝喜爱,俨然掌上明珠,这份浇灌出来的底气,令她几乎为所欲为。
辽袖置若罔闻,她这套说辞,前世自己已经听过一遍了。
曹姨妈扬起嘴角:“我们家青禾呀,跟穷人天生相克,是一生下来闻到穷酸气就会大哭的姑娘呢。”
辽袖牵起嘴角,不卑不亢:“我还要给老祖宗念佛经,不好误了时辰,改日再与姨妈叙聊。”
曹姨妈瞧见她这副与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心生胆寒,长眉一压生出恶气,凑近了,低声道。
“你折腾不出来什么浪子,别自讨没趣,姨妈给你说的婚事,你若敢忤逆,休怪姨妈翻脸不认人。”
辽袖有些无奈,心知她们哪怕恨也恨错了人,自己何曾在文凤真心底留过半分痕迹。
前世,文凤真要以隆重的中宫之礼迎娶陆家女。
辽袖听过那位陆姑娘的美名,大宣第一才女,聪敏毓秀的女诗人,一手好字惊艳绝伦。
十一岁时因在大雪船头见了淮王殿下一面,写出闻名天下的江雪赋,表尽心思。
陆姑娘的父亲又是老王爷旧部,出生入死的情谊。她才是世人属意的皇后人选。
这些人老揪着自己做什么,辽袖以色侍人,尝尽其间苦楚,境况低微,初入京城时大字不识,文墨不通,只会歪歪扭扭写自己的名字,常遭人耻笑。
她羞得面色通红,夜里不知偷偷抹了多少回泪水。
她也想努力识字,可根基浅薄,又总受文凤真欺负,夜里弄得她精神全无,白日里打着哈欠,明明困得不行却时刻如一根弦绷着,紧张不安,他耐心差,动辄惩罚。
辽袖走出去好远,扶住假山,呼吸略有起伏。
雪芽气得眼泛泪花,愤愤说:“他们也太作践人了!”
辽袖却轻轻地抚了一下雪芽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