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忽然扯起了雨丝, 白虎太阿伏在地上,伸爪子舔了舔掌心,时不时巡逻几番。
它倒是想进房, 几次站起身低低吼叫, 又坐下了。
雨声淅沥,将屋内的奇怪动静全遮盖了。
忽然一道闷雷砸下来, 紫电交加, 太阿有些不安, 不断舔舐着被雨水打湿的皮毛。
轰隆的雷声中, 辽袖吓得闷哼一声,手指不由得掐进了文凤真的肩头, 眼尾潮湿泛红,躲在人身下, 呼出的气都断断续续。
“乖,别太紧了。”
文凤真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听见太阿在外头踱来踱去,心下只怪那几个奴才又把太阿放出来了。
它除了黏着它娘, 还会做什么!
文凤真气息越来越紊乱, 用力按着她的小脑袋,两个人发丝纠缠,浑身都是彼此的气息, 近得不能再近了。
他亦是控制不了。
在外头低低的虎啸中, 辽袖主动与他十指相扣, 咬牙:“夫君……”
文凤真不若平日的冷酷, 他向来总携了几分嘲讽。此刻喘着粗气。
“叫我什么?”
她咬着牙, 小脸通红, 摇摇晃晃中不肯再叫。
天刚蒙蒙亮, 文凤真瓷白的脖颈染上一片绯红,衣领半敞。
他没有摇铃唤婢女进来,起身倒了一盅茶,先让她咕咚咕咚喝过了,再就着她的喝下去。
他揉了揉少女平坦的小腹,微微一笑:”怎么还是这么瘦。”
“让夫君好好量量。”
两个人都还未喘匀气儿,辽袖樱唇都肿了,眼眸清亮似有水光,刚一开口,嗓子喊得微微哑了,他也从不知轻重。
只需她瞪一眼,他哪里都化了,亲了亲她眉心。
“明日晚上都依你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辽袖将他一推,起身披衣自己穿了鞋袜,一屋子情缠气味。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这时候叫婢女进来。
她往铜镜里一瞥:“我今日没胃口,身上又疼得很,明日我跟太阿睡一屋子,你走开。”
文凤真哑然失笑:“好,我什么都不做,就亲亲蹭蹭罢了。”
辽袖白了他一眼,脸颊微红:“得是多笨的才信你了!”
用过早膳,文凤真瞧见她还是躺在榻上,困得不行,想哄她打起精神。
“今日我进宫,去看看槐哥儿。”
文凤真刚说完话,辽袖又把他喊住,说道:“咱们一道儿去宫里,看看槐哥儿的字,进步了多少。”
两人进了宫,挪步到偏殿,辽袖还没进门,就听到黄花梨架子上的那只雪顶鹦鹉,伸着脖子喊道:
“公主,公主。”
正在临摹字帖的辽槐,一听雪顶鹦鹉的叫唤,赶忙搁笔。两人走了进来。
辽袖坐到绣榻上,笑道:“天气一天天暖和,马上就是雨水节,今年槐哥儿的冠冕服饰也该换新的了,槐哥儿刚封了皇后,也合该给宫里的嫔妃置办新头面。
“覃公公,你和户部的人好好商议一下,看能拨出多少银子来。”
辽袖瞥了一下几案,看了几张刚刚临摹的书法,笔走龙蛇,精气神俱佳。
槐哥儿笑道:“今儿个有折子递进来,工部的王登哭诉,治水的工程款拨不下来,我心里明白,他哭穷就是为了皇室置办衣裳这件事。”
辽袖一下子沉默了。
文凤真见她面色不好,微笑着抚了抚指节。
“这事儿,工部向我请示过,槐哥儿自登基以来,从未做过几件衣裳,都是遵循旧制,今年江南织造局的预算是大了些,但槐哥儿身为皇帝,不能总穿旧龙袍。”
辽袖问:“预算大是多大。”
文凤真伸出四个手指头:“同宫里嫔妃的头面算在一块儿,大约四十万两。”
文凤真又说:“这也不算坏章程,先帝的龙袍有数百件之多,咱们槐哥儿多节俭,都是内廷不会张罗。”
辽袖颔首:“历来新皇登基,都有这样一笔开销,若有祖宗章法,依例而行便是——”
她还未说完,槐哥儿忽然开口:“库房一样龙袍有八件,也足够开春了。”
“只是皇姐,倘若后宫头面太过寒酸,难免让世人比较议论,龙袍可以搁置,先给后宫定做头面首饰赏赐她们吧。”
槐哥儿最近封了皇后。户部尚书的女儿小崔氏。
小崔氏年轻活泼,一双猫儿似的眸子又大又水灵,内眼角勾勾,又会说笑,一股子伶俐劲儿。
槐哥儿自小生在乡下,进了京也没见过几个贵女,哪里见过这样娇气缠人的大小姐。
前日赏花的时候,小崔氏摇着团扇,娇滴滴地说:“陛下,您看我和姐妹们的衣裳首饰是不是都太旧了。”
槐哥儿还没想明白她要闹哪出,笑着弹了一下她发髻上的蝉翼玉簪,说到:“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她用团扇遮着脸:“哼。”
她不情不愿地说:“臣妾就是喜欢陛下节俭。”
槐哥儿仔细一看,她们的头面都不是新制。
登基之初,由于先帝留下来的烂摊子,财政赤字,连他自己都没有新制龙袍,十分注意节俭,妃嫔的月份银子也比之前少。
槐哥儿想了想:“给后宫打造金玉首饰,这是祖宗规制,我去问问张瑕。”
小崔氏嗔道:“您还问他,他一个宦官,做得了什么主,陛下执政两年,难道连给姐妹们打造个头面,都得看大臣的脸色么,工部若是阻拦,您……您就跟长公主说。”
槐哥儿于是立了个名目,只说要江南制造局给自己做龙袍,如今见了皇姐,才将实情说出来。
一家人的宫宴,热闹到半夜。
席间,小崔氏巧笑倩兮,说道:“长公主贵为皇室女子典范,是最应该置办新头面的。”
辽袖问道:“怎么说?”
“臣妾偶观古书,听说前朝一位公主,造了一件价值连城的裙子,一枝一叶一花一鸟栩栩如生,点翠精致繁复,而且这裙子在日头下粼粼波动,犹如湖光,哎,起码也得几百万两银子吧,长公主又如何不能开这个例子了?”
辽袖抿直了嘴唇,想了想:“终究是前朝的事例,不足为凭。”
这天夜里,太阿伏在门槛前儿,这样大一头白虎,往门口一趴,小山似的,谁也拉不走。
“起开。”
文凤真站在月色下,长身玉立,脸色一黑:“冲我呲脸儿?”
十几名奴仆拿活鸡活鸭招引,太阿也无动于衷,后来还是他吹了笛哨,吩咐人强行拉走。
文凤真一面踏进门槛一面抬指:“明日免它一顿肉。”
好不容易小夫妻碰头,辽袖坐在铜镜前梳头发,文凤真替她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