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会在崽子面前说袖袖的不好。
外头开始放大烟花,每年娘亲过生辰,爹爹要么带她回家乡东川,要么带她去紫云山游玩,要么就平平淡淡在小摊吃一碗馄炖,夜里都会放烟花。
流光溢彩的夜色中,爹爹的手紧紧牵着娘亲。
他明明是极高傲的一个人,每次他脸色一冷,昭昭一动不敢动,都快被吓哭了。
可是爹爹的眼眸期待似的,亮亮的。
她有时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地觉得,爹爹很爱很爱娘亲。
不然,怎么会有人的眼眸像小狗似的亮呢!
昭昭拉了拉辽袖的袖子,拿出小泥人,捧在掌心,眼眸清澈:“庙会上的小神子教我捏的。”
辽袖拿着小泥人,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昭昭捏得真好,我要把日日揣在身边。”
昭昭娇憨地一笑:“我知道,娘亲从来不骗昭昭。”
等客人散去后,娘俩进了屋里,躺在绣绣榻上,辽袖正对着铜镜,用篦子篦了一下乌黑的发尾,准备卸除钗饰。
昭昭七手八脚地缠上来,嗅着娘亲香气宜人的发丝,心旷神怡,惬意地拿脑袋蹭了蹭。
她含糊不清地说:“娘亲,抱抱!”
辽袖又无奈又好笑,拿着篦子的手一顿,被这只小猴儿挂上了:“昭昭,娘亲先把发髻散了。”
昭昭停了手,被小婢女哄出去,在外头院子里扑了一下流萤,又噔噔噔跑回来,贴在娘亲胸脯上,往她怀里钻。
娘亲软软的,性子又好说话,说话的声音都说轻轻的,皮肤特别细腻,抱起来就像搂了彩云似的。
昭昭不停撒娇:“抱抱。”
辽袖刚想取下一根簪子:“好了好了,娘亲一会儿抱你。”
文凤真踏进门槛,将灯拿过来,一双凤眸并无波澜,嘴角抿直了。
“文昭。”
昭昭一听到爹爹唤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就从娘亲身上爬下来了,她聪敏得紧,眼巴巴地盯着文凤真。
她把娘亲的衣领子都扯松散了,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
文凤真翘起嘴角:“这么打搅你娘亲,是不是很不听话呢。”
昭昭捏着衣角,刚一低头,余光瞥见娘亲才从榻上坐起来,又被爹爹按了下去。
昭昭察觉了爹爹的心机,她连忙凑过去,生怕被他抢了一亩三分地儿。
文凤真搂紧了辽袖的小腰,望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好整以暇饶有趣味。
他低声在她耳边,故意学着孩子的样子,倾洒热气。
“袖袖,抱抱。”
“你也跑来做什么呀!”
辽袖想起来,又痒得直不起腰,推着他的肩膀,眼见一大一小都扑上来,她左躲右闪,实在无力招架。
像是受不住这父女两个了。
“好了好了。”
文凤真一把别过昭昭的脸颊。
做了小孩子不许看的事情——他亲了亲辽袖的额头。
“昭昭,爹有悄悄话要跟娘说,你先出去,明日爹带你骑大马。”
“我也想听悄悄话!”
后来昭昭就被乳娘带出去了,爹爹可真狡猾,就想一个人占着娘亲。
夜色寂清,昭昭望着明月,问乳母:“那我可以找小神子玩儿吗?”
乳母迷迷糊糊地问:“小神子是什么人?”
昭昭跟她解释不清楚,她知道小神子在王府外等她,因为小泥人是他教的。
小神子在王府外的墙根儿下头,瑟缩发抖,都快被冻晕过去了。
“小神子!”昭昭坐在墙头挥了挥手。
小神子是世家供奉的神子,平日高高在上一语不发。
他平日身披彩衣,玉冠束发,长睫垂敛,漂亮得跟玉石雕刻出来的菩萨一般,他无父无母,据说可以替人医治百病,解决苦难,普渡众生。
经常有一拨又一拨达官贵人,前来虔诚求解,供奉了数不清的香火钱。
只有昭昭不是来求签的,她只是看他孤零零一个人,想拉他的手一起溜出去捉黄雀。
熹微春日,因为多看她一眼,他直念了两声阿弥陀佛。
昭昭说:“他们成日求的不是姻缘便是算前程,真没意思,我才不嫁人。”
小神子望了望昭昭。
“你不嫁人,那你做什么?”
“哦,我以后是要继承爹爹的军权,做大宣唯一的女将军哩!所以我每天都在拼命练剑,看兵书,我连大宣十四州所有险关的山脉走势都能画出来呢!”
小神子羡慕又赞叹地吸气:“你真厉害。”
“小神子,你要做什么?”
小神子虔诚地低头,双手合十,耳根泛红,小声说。
“我……我没什么想做的,希望神灵能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