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晨奋力挣扎起来。严子书制止:“先等等,借个房间,我跟他单独说会儿话。”
催债的一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最后让他们到旁边的房间去:“快点儿决定!”
严子书像提小鸡仔一样把哭唧唧的纪晨扔了进去,转身关上了门。
纪晨泪眼朦胧,他就像面对捕猎者吓得不会跑的小动物,已经失去应对危险的反应能力,抓住他的袖子不放。在刚刚看到严子书进门的一刻,他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
毕竟这是他认识的人里,除了傅为山,唯一能想到的有财力也有能力的求助对象了。
以其善良的品格而言,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只要能救父亲,哪怕下跪请求都可以。
“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严子书在纪晨腿软之前,及时制止,“但我不会借你钱。”
纪晨满腔的迫切被他的冷漠浇灭了大半,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些滑稽。
严子书感到有些头疼。
根据剧情来说,他应该本着幸灾乐祸的心态,为难主角受并将其羞辱一顿。
最好含糊其辞,令纪晨误会这是傅为山的意思,煽风点火,看他们心存积怨,越恨越深。
这事他不擅长,之前曝光个白月光都实在尴尬,他决定还是速战速决。
“算了,长话短说吧。”严子书把两手放在他肩上,尽量言简意赅,表意精准,避免含糊,“我会过来,是看在傅总的面子上,现在这个情况,我只能给你两条路。”
眼前的男孩迷惘的双眼里充满了不安。
严子书叹了口气:“要么先把你父亲留下,我可以单独把你带走,出去以后,你不管是去筹钱也好,报警也好,找别人帮忙也好,想怎么样你自己决定。”
“这不行!”纪晨大惊,急道,“我怎么能留下我爸自己走?他们会逼死他的!”
严子书示意兜里有手机:“我来之前安排了人,如果你想报警,也不会很慢。”
然而纪晨还是摇头:“那样的话,我爸爸会不会也被抓进去?”
严子书道:“如果证明他参与赌博了,大概。”
纪晨讷讷:“他……你不懂,老一辈眼里,只要一个人进了局子,周围所有人都会看不起他的。”他没敢说出口的是,要是纪父真被拍了丢人的□□,这辈子更永远抬不起头来。
总之绝对不能这么做。
但严子书的目光是咄咄逼人的,让他绝望地明白了,对方真的不打算帮他。
“好,你不愿意。”严子书道,“要么你去向傅总低头,让他帮你父亲还清所有的钱。”
纪晨面上再次露出不情愿的神色:“我跟他……已经没有可能了。”
严子书松开手,自己坐到一旁的单人床上,摆明了给他留出思考的时间。
纪晨苦苦哀求:“严助,求求你,就帮我这一次,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严子书眼帘中映着他无措的脸,却冷语:“二十万,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对赌博的人来说,几天,几周,就可以输干净。对好好工作的人来说,根据薪水的高低,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才能攒起来。但是对傅总来说,几乎不算是钱,还不够他一身行头,一块手表。”
他向外面昂了昂下巴:“所以你要么狠下心,跟你父亲割席,我把你自己带走。这点小事我还能办得到。要么我帮你去跟傅总说和,只要他愿意,分分钟就可以给你们补上窟窿。”
说罢,严子书起身,抄着兜在屋里踱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里的事你母亲都还不知道吧?听说她身体不好,你要不要先给她打个电话,别让她太担心。”
纪晨嘴唇咬得发白:“你这是……要威胁我吗?”
“算不上。”严子书审视他,“但不知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像个成年人那样做决定?”
纪晨望着他,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心里一阵刀剜,一阵火烧。
命运仿佛躲在阴影里,露出嘲笑的神色,没有人会帮他。
良久,在给出答案后,他全身像脱了力。
外面几个男人不耐烦推开门:“商量好了没有?磨磨唧唧的!”
纪晨躲闪了一下,目光有些空洞。
“你横什么?”严子书扫了金链一眼,“给我个账号,明天会有人给你们打钱。”
纪父冻得哆哆嗦嗦,穿好泛着油光的棉衣,缩着脖子,父子俩跟他出了居民楼。
男人一副衰样,心情却好得不得了:“哎哟您真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您可是我们家的恩人!小晨,还不赶紧谢谢你朋友!有钱人!”
纪晨终于冲他吼起来:“还有心思说这个!你能不能不再去打麻将了!”
纪父搔搔地中海的脑门:“不打了不打了,真的不会了,我就是玩玩嘛。”
纪晨狐疑:“真的?你能保证?”
严子书心道,半个字都不值得信。
糊涂的人总是糊涂,怎么永远都学不会清醒。
但这已经跟他没关系了,他看看父子俩:“我今天没开车来,就不送二位回去了。”
然后又单独对纪晨道:“明天公司年会,记得来参加,具体看群里通知。”
纪晨垂下眼“嗯”了一声。
他明白,这是傅为山的条件。
为了解救父亲,他抛弃了尊严,也就失去了闹分手的立场。
翌日,所有人员在公司楼下搭乘大巴车集合。
严子书下楼得很晚,路上又跟helen撞到一起,两人并排等电梯。
见左右无人,helen悄声道:“小纪今天来公司了,但是和老板的氛围怪怪的……”
严子书“嘘”了一声:“别说,也别问。”
helen意会,闭上了嘴。
公司领导层虽然也前往温泉山庄,自然不会跟普通员工一起坐大巴,都是公车专程接送。
傅为山用了自己的司机和豪车,纪晨哪怕不甘不愿,也得跟他坐一辆车。
严子书不免有点庆幸,现在不用自己给老板开车。
他在大巴车上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带些倦容,毕竟昨晚出门熬了半宿,希望趁路上来得及闭目养神一程。怎奈天不遂人愿,有人在他身边一屁股重重坐了下来。
抬眼一看,是傅晓羽。
这二世祖骄纵得很,严子书对于他不开跑车、不带司机,居然与民同乐来挤大巴,无疑也很诧异。更诧异的是,傅晓羽甚至屈尊纡贵,打开了话匣子,非要跟他聊天。
严子书也只好打起精神,假惺惺应付了几句。
大巴车缓缓启动,严子书想起一事,旁敲侧击,用寻常的语气提起傅金池最近没来上班。
他原本没抱什么希望,不料傅晓羽道:“听说他妈的坟都被人刨了,他回去处理了呗。”
“什么?”
严子书愣了刹那,才反应过来,这可能不是骂人,而是用一种比较难听的方式陈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