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总待在市区,偶尔回来,反像是客。
傅为山要去和其他长辈打招呼,让严子书跟纪晨待在一起,是照看他的意思。
但,在高门大户眼里,严子书难道就不是“下等人”了么?
这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照样免不了被指指点点:“哎哟,谁把外人带家里来了?”
“嘻嘻,是没有自理能力吗,还巴巴配了个男保姆,待会儿用不用给喂奶啊?”
纪晨极不自在,屁股下像坐了钉子,严子书叹了口气:“我们去后院转转吧。”
正要起身,忽然有人把手掌压在他的肩膀上,轻快地说:“你们怎么都来这么早?”
严子书回过头,对上傅金池的眼睛。
在这种乌七八糟的环境里看到对方,较之平时,简直感觉格外眉清目秀。严子书难得冲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不算早,傅总上午还在公司加班,过后才来的。”
傅金池一时怔了几秒,几乎被晃花了眼。
傅金池很快回过神,笑道:“那看来,是我这个闲人来晚了。”
他也一屁股在严子书旁边坐下来,又道:“你今天的打扮不太一样,很别致。”
严子书低头看了看,他身上唯一的亮色就是领带夹,西装十足老土,不知哪里别致。
至于傅金池送的红宝石袖扣,既不搭配,也怕傅为山看到,并没有戴出来。
好在傅金池也没特地去问。
纪晨对傅金池的认知,还停留在“善解人意但自己身世也很可怜”的好人上,看到他,也是松了口气。像现在,别人正眼瞧他都觉得跌份,只有傅金池还在旁若无人地讲俏皮话。
他那种轻松自在的态度,很容易让聊天对象也跟着心情好起来。
他们三个在老宅这边,都不是很被尊重的对象,自己围成个圈子聊天,也是种颇为奇特的组合,简直就像校园里被排挤的小团体在抱团取暖,看起来有点滑稽,还有点可怜。
严子书心态倒是还好,反正谁来了也就一张嘴,随便叭叭,出了这道门,管他谁是谁。
过了一会儿,他还看到傅晓羽人模狗样地走进客厅,傅晓羽也看见他,眼睛微微瞪了瞪,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那窝老鼠吃老鼠的视频,脚后跟转了个方向,若无其事地向另一边去了。
严子书便回过头,暗暗冷笑一下。
傅金池若有所思地瞧着他和傅晓羽的眼波交流。
严子书只求傅晓羽别来烦人,奈何在这家里,比傅晓羽更烦人的熊孩子还多着呢。
再晚些时候,两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少年,正值鸡嫌狗厌的年纪,闲得无聊找乐子,看见了他们这被孤立的三人小团体,便存心不良地凑过来,满脸都写着想找茬的意思。
严子书认出他们,按辈分算是对堂兄弟,虽然觉来者不善,还是客气地跟对方打了招呼。
长满青春痘的那个却看了眼茶几,惊讶道:“我放这儿的松露巧克力呢,怎么没了?”
“这不是有人在这儿聊天呢。”另一个染黄毛的故意道,“被谁给吃了吧。”
青春痘“哎呀”了一声,不大高兴:“那也不能都吃了呀?我去旅游特地从孟买带回来的,限量的牌子,一共才能买那么几盒,还说趁过年拿给大家伙儿都尝尝呢。”
黄毛看了眼纪晨,又扫了眼旁边两人:“算了吧,不就两盒破巧克力,看把你小气的,再说谁让你放这儿了?有些人连点好东西都没吃过,好容易见一次,还不赶紧吃干拿净?”
青春痘哈哈大笑:“那你别说,越是穷酸的人吧,他嘴还越识货呢,知道专拣贵的吃。我那巧克力折人民币□□百一小块呢。是不是越贵的吃着越香?”他瞥着纪晨。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搞得纪晨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严子书看看茶几,因为过年,摆了不少茶点,刚刚确实有碟巧克力,本来也没多少,纪晨吃着吃着,盘子就空了。但又没贴标签,谁知道谁拿来的呢?再说,这把严子书也扫射进去了,傅金池刚刚还拈了两颗塞给他呢。
傅金池倒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道:“今天家里人多,小孩儿也多,来来往往的,人多嘴杂,吃光了有什么奇怪的?你要是心疼,把牌子发给我就是了,回头我给你买两盒补上。”
青春痘转了转眼珠,趴在沙发背上:“金池哥,你现在不愧当董事了,出手大方啊。”
傅金池笑道:“这话说的,我向来如此,对你们什么时候不大方了?”
黄毛挤眉弄眼道:“你妈要是还活着,肯定挺替你高兴的。”
闻言,严子书的脸色降了几度,傅金池却从容自若看着对方。
纪晨除了自己刚刚被骂乞丐那些,倒没听明白他们的话里有什么玄机。
青春痘道:“金池哥你现在也算出息了,你妈生了好儿子啊,不像我妈,总是骂我没用。”
黄毛笑嘻嘻地:“就是说啊,女人还是要生个好儿子,比什么都强。要不是你现在有钱了,你妈连公墓都住不起那么贵的吧,我前两天听别人说你买的那个墓地,你知道涨到多少钱了吗?”
傅金池仿佛依然听不懂他们的讽刺。
严子书却都听不下去,正要张口说什么,旁边有保姆过来,打断众人:“厨房那边说饺子好了,各位少爷,可以准备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