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当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就是搁置下来,以后再说。
严子书用一句万能的“先去吃饭吧”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傅金池慢慢悠悠穿起西装外套,这件是他从衣柜里新找出来的。来时那件更厚实的大衣, 被他从衣架上拿了下来, 拍了拍, 展开给严子书套上。
严子书穿着大了一号,袖子耷拉在手背上,好在是冬天的衣服, 看起来也不太明显。
“你的这些都太薄了。”傅金池又随意扒拉了一遍他的衣服, 似乎很遗憾自己没早点想起来,“该给你添两件厚的了。港城最冷的那几天还是很冷的。你也不知道说。”
“嗯。”严子书现在比他怕冷得多, 尤其手脚,大部分时间总是凉的。他的衣服还都是当初曾佩蓉和她朋友帮忙去买的, 基础款式常见面料,什么时候降温了, 就自己再添一件。
在傅金池那讲究又挑剔的眼光里, 各种意义上都不够看,太寒碜了。
“明天我们去本岛那边买。”傅金池就这样定下了行程,“这岛上卖的没什么能穿的。”
耽误了这么半天,去餐厅已经有点晚了,没什么人,好在依然有比较便捷的食物供应。
看着傅金池熟门熟路地刷卡, 严子书站在一边,倒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现阶段, 好像有这么个人天天帮他付账单,这也足够了。
不要往前想,也不要往后想, 就感觉这样的日子是刚刚好的。
严子书没有那么清高,有情饮水饱,定要过着不花对方一分钱的生活。
但凡事有个过犹不及,那种不计较后果的付出,对他来说又算超纲了。
直到等餐时,严子书还在出神。傅金池把一沓财产赠与的协议放在他面前时,直白地说,他还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第一时间理性先行,而大部分的顾虑,其实都不是和浪漫有关的。
严子书甚至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父母离婚时,母亲怎么样指责父亲是过错方,怎么样为了分割家产在民政局门口大吵,父亲最后怎么样宁可净身出户也毅然决然扭头就走。
总之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想到再不可能见到的父母,令他有些惆怅。而在这雨丝一样细密无边的惆怅中,严子书不免心情低落,又对触手可及的感情生出几分怯懦和怀疑来。
“男人有一个靠得住的吗?”这是他母亲说的,“我年轻那会儿你爸可热乎着呢!连个碗都不让我洗,说什么那么细的手,不能碰冷水。看看现在呢?知道嫌我人老珠黄了是吧?”
稍微克制点儿的父亲也终于抱怨说:“你能不能讲道理?你以前也没这么像个泼妇啊。”
殊途同归都是一句话——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严子书实在不愿意想象,自己如果有跟傅金池有闹掰的一天,该是什么样的情形。
算他是个悲观主义者吧,严子书总觉得,海誓山盟这种事其实是最说不准的。
他大概就是那种结婚前就先想好离婚协议书怎么写的人,只怕傅金池现在冲动是冲动了,到以后大家翻脸吵架时,再回顾今天的所作所为,一时感动会全部变成可笑之举。
都说一个人的情感能力是在原生家庭里建构的,而严子书在成长过程中,似乎从一开始就缺乏了这关键的一环,而傅金池——算了,傅金池似乎还不如他呢。
所以他自己都怀疑,这样的两个人能组建成什么样正常的家庭。
十几岁的严子书曾决定过,就算将来谈恋爱,从一开始就不要抱那么高的期待,如此,大概也不会有一天去横加指责“你变了”。而现在他大概依然没有长进,仍坚信这种话本身就缺乏意义。
人谁不会变呢?
工作人员将烧腊饭端上来,烧腊小小一碟,配菜是一百年不会变的芥兰。
“你在港城待过好几年,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严子书用筷子戳戳,忍不住叹气,“在这边吃饭,菜比肉贵就算了,还尤其喜欢配芥兰——就没有别的绿色蔬菜了吗?”
傅金池莞尔,将自己碟里烧鹅的脆皮都拨给了他:“不喜欢就别吃那个了。”
“不用给我,你自己吃。”严子书阻止了一下,但对方已经挟到了他碗里。
“所以我们要是去蓉城住的话。”傅金池道,“那边的口味可以吃得习惯一点。”
“去吃红油火锅?”严子书畅想。
“想都别想。”傅金池断然拒绝。
其实严子书已经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忌口的,正常饮食保证充足的营养即可。唯独辛辣刺激肠胃,还容易引起用力过度的剧烈呛咳,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儿。
过去严子书自己在这儿时,还能稍微往碗里加点辣酱,港城的辣酱其实根本谈不上辣度,也没人会来管他。但只要傅金池待在跟前,他就完全没机会再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