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傅金池再看他,从头到脚都是自己雕琢的痕迹。虽说好看的人套麻袋都好看,穿对了还是了不得。一身浅褐粗花呢tweed猎装,布洛克鹿皮皮鞋,浓郁的复古英伦格调,是严子书以前很少有过的风格,又不完全脱离他的气质,看得傅金池想立刻把他拉回房间剥光。
严子书对奢侈品没有执念,并不想从头到脚的行头加起来,把一套海景房穿在身上。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傅金池似乎理解他的想法,也没做只买贵的冤大头,但的确品味可靠。
司机把大包小包送回车里时,时间还早。
比起早早回家上床,难得出来一次,两人都愿意漫无目的地再闲逛一会儿,宛如约会。
不过逛街就是这一点,就算订好了计划,似乎也总随时能发现新的添置目标。
就像买了鞋子需要裤子搭配,买了西装又需要配饰搭配。严子书焕然一新地站在面前,傅金池又觉得他缺了块腕表——于是径直牵着人走进了百达翡丽的门店。
饶是严子书这一天已经对傅金池刷卡的动作感到麻木,在对方要店员将那块周年限量大师弦音腕表调货来给他试戴的时候,哪怕店员没有告知价格末尾几个零,光听到“限量”二字,还是十分感动并断然拒绝了。
就,果然还是不能太早觉得男人靠谱。
商讨到最后,严子书手上只是多了块月相表,端庄沉静,不张不扬,跟他本人十分贴合。
在表行里,价格已经算很亲民了,属于他以前不会随便买但靠工资也能消费得起的水准。
为了防止傅金池再想出些什么花哨,严子书有意找点什么分散他的注意力。路过旁边劳力士专柜,看到橱窗,严子书玩心大起,把傅金池拉了进去:“你来试试这款。”
有种说法叫作:在夜店里带绿水鬼的不一定是全是渣男,最多百分之九十九。1
表盘上晶莹的绿色堪称明骚,严子书几乎噗嗤笑出声来:“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人总结在夜店遇到戴这种表的男人,自报家底时可以直接除十,自报女友的数量可以直接乘十?”
傅金池腕上搭着冰凉的表链,也不介意严子书取笑,贴近了轻声问:“那男友数量呢?”
“这不是要问你自己吗?”严子书认真嗔他一眼。
“那看来这表不适合我了。”傅金池道,“我怎么可能还敢背着你去夜店。”
事实上,傅金池居然十分压得住它的气场,甚至给人感觉颇为和谐,浑然天成。严子书从前就形容傅金池像只花孔雀,越发觉得,他好像真的很适合这些斑斑澜澜熠熠发光的东西。
一时间,严子书也找到了兴味,把各种五颜六色的钻表往傅金池腕上尝试。
然而他的尝试只是玩笑似的,并没有真的想押着傅金池买一只游乐场彩灯似的手表回去。同一时间,有人却真的在考虑选这种钻表送给未婚夫当做礼物。
试着试着两拨人汇到一处,严子书跟傅金池一抬头,撞见昨天刚见过的lisa。
身边跟着她的未婚夫。
丁鸿波显然不如傅金池能适应这种炫彩风格,也没耐性应付女友的夸张审美。他只像承担任务一样陪在旁边,任她兴致勃勃地把手表往自己手腕上扣,微微蹙眉,郁闷溢于言表。
他本来就是商务打扮,人也郑重其事,配上个渐变色的彩钻不伦不类。
见到严子书二人,丁鸿波也显出惊诧的样子。
但他第一反应除了惊诧,还有下意识地往后回避的动作。似乎因为曾在严子书面前放下豪言,看不上肤浅的女人,现在却跟千方百计想甩脱的女友订了婚,让他觉得颇难为情。
也可能是因为眼前两人明显关系不一般。
如果让丁鸿波本人来讲,他一时半会都不一定说得清是哪种想法作祟。
他在这方面的态度确实有点受到丁老先生的保守影响,毕竟从小跟着祖父长大的。当然,因为工作原因,大惊小怪是不至于,只是见得越多越,感觉这个圈子特别乱,敬而远之则已。
丁鸿波对严子书印象是“气场不和”,然而客观评价的话,人确实谈不上坏。
因此看着他跟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总归有种明珠蒙尘的懊恼之感。
总之瞧着碍眼。
其实也没多久没见,但严子书跟他以前每回遇到的那个调调截然不同。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至少今天第一眼见到时让人挪不开眼。头发斜斜地往后梳,眼镜边框反射着幽光,通身复古的休闲装扮消融了这种锐意,站在那儿随意而慵懒,像一件触手温润的古董珠宝。
丁鸿波面对他,竟有片刻不知道说什么好。
严子书并不关心个中缘由,礼貌地笑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傅金池也点了头。
但傅金池自我介绍极为简略,只说了个严子书也没听清的英文名字。
丁鸿波这才将目光转移向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似有一抹疑惑,但很快掩去,随即摆出生意场上的态度跟他握手,又试探着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傅金池露出个轻佻的笑容:“可能是真的见过,也可能是你搭讪的方式太老套呢?”
丁鸿波此等直男,至少自认直男,脸色霎时像在地铁上被人摸了屁丨股一样难看。
lisa听普通话没那么在行,但还对傅金池心怀芥蒂,只道他说什么肯定都是恶意,闻言自然也不大高兴。她嘟了嘟红润的嘴巴,想要发作,还是压住了,小鸟依人地往丁鸿波身边缩了缩,拽了拽他,附耳说了几句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在告状。
比如这个人嘴不中听?
严子书自然知道傅金池什么德行,平时就口花花的,于是扯了几句闲话岔开话题。
傅金池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意思是要走了,他也就云淡风轻地笑着,跟对方作别。
但可能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谁知这天的孽缘到这还没算完。
两人逛到傍晚,去吃晚饭,傅金池订了顶楼餐厅视野最好的观景座。只是椅子还没坐热,餐厅经理就擦着汗过来,说有其他客人也定了这儿。
这是他们餐厅工作的重大失误,弄混了客人预订时间。平时也真没出过这种事儿。
因此经理态度恭敬得要命,愿意给换时间换地方并免费,但是另一伙客人偏不想换位置,就必须今天,说是恋爱多少天纪念日,意义重大,想要跟傅金池他们协商换一换。
说着说着,两个人影就上来了,结果,不是丁鸿波他们又是谁。
准确地说,是lisa拽着丁鸿波,叽叽咕咕跟经理据理力争,一步不退。丁鸿波似乎觉得丢人,一直想劝她走,尤其严子书远远望过来时,不知为何,竟让他有点如芒在背的感觉。
傅金池看了半天戏,忽然开口:“既然大家都认识,不用麻烦,一起拼桌就好了。”
在这种高档餐厅里,“拼桌”这个词他说得极为坦然,餐厅经理也愣了。
然而傅金池看着lisa挑了挑眉:“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