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坚定的说：“那就不要讲，让我抱抱你好吗？”
他坐了两天的火车，一下火车就是高强度的手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味道着实不太好闻，可他现在也不顾得许多了，张远知道如果现在不抱紧她，很有可能以后都不能再抱她了。
好在科室的人这会儿都不在，只有韩学美一个人在这里，这也是张远敢如此放肆的理由，不过尽管如此也不是很顺利，韩学美努力伸长着脖子，双臂撑在胸前跟张远隔开了一段距离，双方保持着距离感，也保持着疏离感。
隔了好久，张远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真的好累，一路上脑子里面都是你。”
想她做什么呢，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要值得想一路，韩学美自嘲的撇撇嘴，胆汁的味道返到嘴里，隐隐感觉到是苦的，有什么话要想一天两夜，都等不到下班迫不及待的去医院找她说，是要提分手吧但是又不好提，才会需要想这么久吗。
这些天韩学美构思过无数个理由，只有这个理由最站得住脚。
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太久，张远缓缓低头，伸手出来大拇指在韩学美眉心处揉了揉，疲惫的笑容马上爬上了脸，韩学美发现他的眼睛里是有星星的，这会儿看着她尤其明显，就算她任性想要跟对方划清界限，可这会儿也难免会贪心的想要多看一些。
“这才几天，你这里都快起褶子了。”
“那你不要看。”韩学美负气的一巴掌拍到张远的手背上，她力气大顿时他手背上起了一片红，她又觉得眼睛开始酸了，从办公室冲出去，而张远一直跟着。
“脾气那么大呢，我要做什么你才能原谅我？”两人一起走到楼梯间，张远还在紧紧跟着。
“你不是要跟我提离婚吗？”韩学美疑惑的看向他。
“谁跟你说我要跟你提离婚。”
不是要离婚吗，那为什么半个月都不联系。
这里没人，张远低头刚好对上韩学美已经湿润了的眼睛，她努力避开他的眼睛，垂下眼眸时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这半个月积累的难过跟委屈如泉水喷涌，她在脑子里面构思了太多的可能性，而每个可能性都足够把她击倒，又是什么理由让一个丈夫在半夜离开了妻子，这半个月都没有联系她，就算是现在，张远只要想联系她肯定能联系上的，她联想起自己跟张远的恋爱，竟然一点留住他的把握都没有。
“走，出去吃个饭吧，今天咱们赶个早，再也不吃人家的剩饭剩菜了，今天可不能跟我客气，我要多吃点，你只是陪客。”张远看了一眼时间，拉着韩学美的手往楼下走。
“你放尊重些，让人家看到像个什么话？”
“我牵我自己的爱人，还要看人家的脸色？”张远捂着胃：“我都快饿死了，在火车上没什么好吃的，早上看你没好好吃饭，我也没心情吃，到了科室以后就是开会，又是手术，我这刚下手术台一天就喝了三管葡萄糖，你要是不愿意同我讲话，我今天晚饭都吃不香了。”
韩学美在心里腹诽，难怪心脑外科当初只招男生，男人的体力果然好，一顿不吃她都饿得慌，更别提做这种高精度高强度的手术。
这个时间点食堂刚好上新菜，两人站到窗口最前面的位置，打到了第一盆菜，饭菜都是热气腾腾的，食堂阿姨看见一脸疲惫的张医生也没有抖勺子，甚至好心的多打了两块肉，张远冲阿姨笑了一下。
张医生在食堂很出名，每天来食堂吃剩菜，平常也不跟食堂阿姨计较，即便是饭菜略少些，饭票也是照常给。
食堂阿姨很仁慈的又往上面丢过来两块排骨。
“你看，我今天的好运气要来了，连阿姨都给我多几块肉。”
“哼哼。”韩学美心情稍微舒服点：“难道不是因为你跟人笑的缘故？”
“其他人也笑，可你见阿姨打这么多排骨的吗？”
“你非要我承认你很讨人喜欢，对你有好处吗？”
“对位没有好处，可是能让你显得在我这里待遇很优待，因为以后我要对你笑一辈子的。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每顿饭要按时吃吗，怎么瘦这么多，身上本来就没几两肉，又瘦了好多，你们科室的住院医生要一十四小时执勤？”
住院医生都是要一十四小时守在医院附近的，但因为今年大部分住院医生都没有申请到宿舍，心脑外科的几个男孩子索性把行李包直接拎到科室里，妇产科都是女生肯定不方便些，但也有规定每周必须有四天在单位执勤不许离岗。
张远走的这几天，韩学美怕自己回去被哥嫂看出来异样，几乎没离开过岗位。
“吃不下，你回来是不是要跟我提离婚？”这已经是韩学美第一次提到离婚。
“你怎么会这样想？”张远把排骨都捡出来，摆放到韩学美的碗里，他自己就着菜汁和四两米饭，像个炫饭达人：“我一路上都在想你，你却觉得我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跟你离婚？”
这是饿得太狠了。
韩学美把他的手按住：“慢点吃，你这样吃饭对胃不好。”
张远抬眸：“你是怎么想我们的关系的？”
韩学美微微抬着头，目光刚好跟张远对上：“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怎么提初恋的事，因为她也没有初恋。
张远叹了口气，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我以为你在生气呢，咱两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走之前连个口信都没有留给我，半个月时间也没给我打个电话，我天天都在想你在干嘛，所有的这些事情都乱七八糟的塞我脑子里，你居然觉得只是误会？”
“抱歉，我走的是很着急，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我在桌子上留了一封信写明了原因，我想你会去我房间看的，必然也能看到那封信，那天晚上我母亲临时发病，那边拍了电报过来让我速归，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所以没有带上你，再说你现在还没转正，因为她的病情就把你叫到北京也是够折腾人了。
至于半个月没联系你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这几天我给住院部打了好几个电话拖他们转达告诉你我母亲平安，我也会尽快回来，你难道没有收到口信？”
还扯到离婚上去了。
他又不是无缘无故的失踪。
韩学美睁大了眼睛，想到方护士曾经很热情的让她去张远住处看看，她生性敏感又疏离，跟自己哥哥嫂子都这样，自然不会闯进去张远的私人空间，可她没想到张远会留了一封信给她，现在这封信估计还好好躺在原本的地方呢。
“你没去过我的住处，半个月了，一次都没去过？”
“这个”这回换韩学美站不住脚了，前一秒她还以张远的妻子自居，后一秒被人抓包连他宿舍的大门都没踏进去过，就特么离谱：“如果是这样算我误会你了。”
“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初恋，谁还没有谈过对象了，初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记得一辈子的，可火车站那个看书的小姑娘，我会记得一辈子。”
“张远你这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我说的句句实话，你如果不喜欢以前跟我的相处方式，以后我们会换个方式相处。”张远顿了顿，看着不远处的黏糊糊的一对情侣，强调道：“可以用你们年轻人搞对象的方式，我喜欢你当然可以歉疚你。”
韩学美突然想笑，又觉得这个时机不是很合适，张远刚刚才提到他母亲突发疾病，如果是因为这个理由，他走的突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至于住院部那个电话，行政接到电话后一般不是特别重要的事，都是让同事转达，而这段时间韩学美都待在科室，跑行政勾联的是赵鑫蕾。
也就是说赵鑫蕾知道，还故意在她面前提及初恋。
韩学美这回是真的生气了，筷子在饭盒里面快速的咄咄戳着排骨，为了这件事情生气了半个月的真相原来是这个。
张远又偷偷的把碗里的排骨放回她的饭盒里，眼神跟个讨好主人的小狗一样可怜。
“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我倒是生气，可是不是跟你生气。”韩学美说：“你妈妈身体好点了没？”
“嗯，没事了，好了我赶紧就回来了，对了不要称呼的那么生疏，你也该叫妈妈。”
“想得美，改口费还没给我呢。”
“吃饭吃饭，今天晚上要不要跟万老师请个假，去我宿舍验证一下那封信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休想，别想骗我去你宿舍。”
“可我们不是合法夫妻吗，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情人，用骗这个词也太过分了吧韩学美。”
“没有摆酒就算不得夫妻的，还有你身上好大味道，待会儿去澡堂里面好好洗个澡，你自己闻不到吗？”
“你也去”张远不怀好意的坏笑。
“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这样说话！”突然变成这样，让人好不能适应，以前不是正正经经的吗。
韩学美本来纠结要不要告诉张远，当初是因为他，她才把医学梦想立为人生目标的，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面过了一轮，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张远的手伸了过来，扣住了韩学美的手：“其实，你不用总迁就我，我现在就在迁就你，用你们年轻人的方式谈个恋爱，你是不是从没有谈过恋爱，别人能有的浪漫爱情，阿美也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