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静, 随后身边的几人扶住钟越红,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若是寻常女子入宫,那便是飞上枝头了, 高兴还来不及, 只等沐浴天恩,光宗耀祖,共享繁荣。
可是, 钟越红
大家瞧她这灰败的神情, 脸上哪里有半分喜色,显而易见是并不情愿。
可若是皇上执意要迎她入宫, 又能如何宿命?
“越红,你”何翠章刚想说话, 就被钟越红一把推开, 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了。
“越红!”何翠章喊了一声, 焦急地看向燕明庭,“将军, 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几个先去看住她,别让她做傻事。”燕明庭吩咐道。
众人齐齐追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视线中。
燕明庭这才神色严肃地走出书房, 背影有几分决绝。
“你要去哪?”赵夜阑连忙跑上去拉住他。
“我去找皇上说说理。”燕明庭掷地有声道。
“你暂时别去。”赵夜阑挡在他面前。
“我刚答应了伯母要给她挑个好夫婿, 皇上定然不会是她的良配, 何况她一习武练剑之人, 脑子里压根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进了后宫还怎么生存得下去?”燕明庭绕开他就往前走, 步子快得很, 压根难以追上。
赵夜阑气喘吁吁地喊道:“行, 你去吧, 等你回来的时候,说不定还会给我带回一道赐死的口谕呢!”
燕明庭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回头,思虑片刻,又倒了回来:“什么意思?赐死谁?”
“自然是我,擅自将消息传给你们。”赵夜阑道。
燕明庭被迫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道:“难道这事还没成定局?”
“废话!”赵夜阑狠狠剜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不解气,又踹了他两脚,“早知你这么莽撞,我就不告诉你们了,等着撵轿直接将她抬进宫门去。”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燕明庭拍拍他的背,和他一道回了书房,关上门窗后,小声问道, “那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只要知道你这突然去找皇上说理,我,包括我的眼线,都会被发现,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赵夜阑气道。
“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不该,你再踹我几脚吧。”燕明庭连连道歉,又主动伸出腿,挨了几脚后,才追问道,“那这事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还有转机吗?”
赵夜阑出了气,稍微恢复些冷静:“尚有一线生机,因为此事是皇后提议的。”
大选在即,皇后又无子嗣,于是便想在众多新人入宫之前,先给皇上示个好,于是就想到了恩荣宴上的钟越红,提议将她召进后宫。
这样皇后既在皇上讨了个识大体的好名声,又自认为给钟越红卖了个人情。哪家女子不想一跃龙门,成为后宫各宫门之主呢?
而钟越红相貌平凡,没有争宠的可能,母家更是不堪一击,后宫势力牵涉甚广,到时第一个投靠的就是皇后,这便是皇后的如意算盘。
而她也料准了皇上会心动,心不心仪是一回事,合不适合适又是另一回事。光是钟越红手里的兵,就足以领皇上动容,何况又无外戚之忧。
“皇上那边尚在考虑中,应该是还没做好决定,否则这会已经拟旨了。不过不加干涉的话,他很可能会同意。”赵夜阑顿了顿,“这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坏处。”
燕明庭气愤地拍了下桌子:“难道就任由他们这么决定吗?世间女子真就成了他们皇家的人不成?”
赵夜阑看着他良久,忽然道:“如果皇上真要强娶她呢?你会如何?”
“我”燕明庭缓缓攥紧拳头,“我会把她送出去。”
“她只是一名部下,你愿意为了她得罪皇上?”
“那是你们都没见过她在战场上拼命的样子。”燕明庭低着头,语气有些沉重,“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以命相搏赚回来的,为何最后却落得这么个结果?你分明也看到了,她根本就不想入什么破宫!”
“行了,我知道了。”赵夜阑见他这愤慨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两人都愣了一下,燕明庭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时,赵夜阑忽然神色一变,“不好。”
“怎么了?”
“连你都愿意得罪皇上,那成天跟她呆在一起的副将们会如何?”赵夜阑连忙往外走去,“快去备马!去城门!”
燕明庭匆匆上马,见赵夜阑也跟了出来,问:“你也要去?”
“我怕你会被他们说动!”赵夜阑非常怀疑他会于心不忍,直接让人逃跑。
城门口,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车轮在路面上碾过两行痕迹。
钟母泪流满面地坐在车里,紧紧攥着钟越红的手:“红儿,你当真要”
车子忽然一个急停,钟母往后面倒去,被钟越红扶住。
二人听见外面的何翠章笑着和守门人说道:“各位兄弟,行个方便,家里老人患了病,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了,只能出城去寻寻其他大夫。”
守门的往马车里看了一眼,见是两个打扮朴素的妇人,便放行了。
马车驶过城门,钟越红刚松一口气,车子就突然停了下来。
她问道:“怎么了?”
“将军和赵大人在前面”何翠章说。
钟越红掀开帘子,便看见前面一匹马横在马车前,马背上坐着两个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这一路快马加鞭地追赶,让赵夜阑险些晕吐了,万幸及时赶到,他调整着呼吸,身后的燕明庭给他顺了顺气,复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将军”何翠章为难得很,其他几人帮腔道,“将军,你就当没看见我们成不成?出了事我们来承担就是!”
“你们怎么承担?”赵夜阑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逼问他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让她和她的娘逃哪去?如果被抓到,那就是罪臣了,明明一个风光无限的副将,为何要沦落成罪臣?还有你们几个,你们都没有家人是吗?只顾一时义气便莽撞行事,那根本不叫义气,叫愚蠢!你们是暂时帮了她,可有没有想过还会牵涉到燕家军?”
众人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心虚地低下头,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
“大人,别说了。”钟越红从马车上跳下来,眼眶微红,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大人的提醒,我这就回去。”
说罢,她转身便徒步走回城,其他人纷纷跟上。
经过城门时,守卫惊讶道:“你们不是去看大夫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看了,治不好了,索性等死算了。”何翠章叹了口气,牵着马车,跟在钟越红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