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夜阑对视片刻,险些被他炽热的眼神灼伤,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立即捂住他的嘴:“不可以。”
“我还没说呢。”燕明庭拿开他的手,“我想要你”
“不,你不想。”赵夜阑再次捂住他的嘴。
“唔我偏要说!”燕明庭再次拨开他的手,并按住不准他动。
赵夜阑掩耳盗铃般紧闭上眼睛,却听他说:“我想要你把脚挪开,你踩着我了。”
“?”
赵夜阑茫然地睁开眼,低头一看,确实无意中踩到他的脚上,他尴尬地挪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燕明庭杵在原地笑了起来,其实,方才差一点,他就要说出心里话了。
可是马上就要南下,光是往返的路程就至少十来日,更别说剿匪和其他事耽搁的时间,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
眼下不是好时机,一说完那些话就要离开,像极了只会甜言蜜语的风流男儿,既担心对方怪他不知分寸,又怕自己会在离去的日子里牵肠挂肚。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可等他再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寻不见赵夜阑的踪影了。
他加快步伐,四周看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那个背影,神色一紧,扩大范围搜索。
赵夜阑的脚程再快,也不可能有他的快,要么是到了什么隐蔽的角落,要么是被人带走了。
一想到可能是后者,他就皱紧了眉头,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戾气,拨开挡路人时的力气都大了些。
“你这是定好日子了?”
此时一间当铺的二楼,一个穿着便装的女人拿着赵府的房契,疑惑地问向站在对面的男人。
方才赵夜阑走了没几步,便撞见出来办事的顾袅袅,他使了个眼色,便相继走进旁边的当铺,去二楼找了间空房,关上房门后,低声交谈起来。
“三日后。”赵夜阑道。
“好,我会去准备的。”
“你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暗中把高檀带出来,如果容易引起怀疑的话,就不用管他了,让他去找高公公另谋生路。”赵夜阑道。
“嗯,我会看着办。”
赵夜阑又思考着给燕明庭留下的东西,他最得力的两个眼线都暴露给燕明庭了,若是有事都会帮着他的,生辰贺礼也送了,还留了一万两的银票在卧房里,该做的都做了,已经是仁至义尽。
“咦,你这根玉簪水色不错。”顾袅袅忽然出声,“这就是你说得世间难寻的饰物?”
赵夜阑下意识摸了一下头上的玉簪。
“你上哪儿弄的,会带着‘入土’吗?”顾袅袅跃跃欲试地说,“若是嫌累赘的话,不如留给我?或者你开个价?”
“做什么梦呢你。”赵夜阑嗤了她一声。
顾袅袅悻悻然耸了下肩,无意中往窗外一瞥,道:“那是不是燕明庭?好像在急着找人,不会是找你吧?”
赵夜阑回头,往窗外看去,便看见燕明庭四处寻人的焦急身影。
“快回去吧,免得被他找到这来。”顾袅袅说。
赵夜阑先一步下楼,低下头快步往其他地方走去,待寻得一处僻静的地方,才默然立在原地,等待着对方找过来。
谁知这时,天边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轰隆两声,像是要将天劈开一边,人群顿时惊慌了起来,抬头看看天,待到大颗雨点子砸到脸上时,才加快脚步,四散逃开。
夏季的暴雨没有一点防备,说来就来,不消片刻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赵夜阑站在房檐下,一退再退,后背靠上了墙壁,可雨水还是斜着飘了进来。
燕明庭更是焦急不已,四处喊着赵夜阑的名字,正准备去找附近的官兵一起寻人时,忽然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我在这里。”
他脚步一顿,立即调转方向,沿着声源跑过去,声音越来清晰,直到他看见了屋檐下避雨的人,正准备上前,又转头去借了把伞,才重新返回去。
赵夜阑本以为他会先问方才去哪了,他连说辞都想好了,可是方却将伞撑在他脑袋上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回家吧。”
赵夜阑愕然地看着他。
“你身上都湿了。”燕明庭摸了下他的衣服,“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在这苦等也不是回事,免得寒气入体,不如现在回去泡个热水。”
赵夜阑颔首。
这时候已经没有轿子和马车可以雇了,只能冒雨回去,伞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燕明庭一手扶住,稳稳地举在赵夜阑的头上,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
“你湿透了。”赵夜阑皱眉。
“我习惯了,可不会像你一样容易生病。”燕明庭说。
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赵夜阑似乎忘了自己有多讨厌雨天,他只是静默地低着头,看着朝同一方向走去的双脚,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驱散了寒冷。
两人一回到府,燕明庭就催着人去找姚沐泽,姚沐泽是离将军府最近的大夫。
下人们赶紧去烧热水,他们先回房换了一身干衣。
热水一好,燕明庭就让赵夜阑先去沐浴,然后拿着两人的湿衣出去,恰好姚沐泽赶到,便停下来带着他先去大厅候着,一边说着话,一边摸着衣服,无意中摸到了赵夜阑挂在衣服上的香囊,忽然间眉头一皱,将香囊取下来,打开里面一看,取出一张细小的纸条。
他若无其事地让下人来招待客人,随后将衣物交给丫鬟们,走到书房将纸条展开,上面是两行娟秀的字体,只有两句话。
——牢头已经找到,今日已押回京城,你想如何处置?另外,药也已经备齐,准备何时行动?
牢头?药?什么行动?
片刻后,他将纸条放进香囊里,待赵夜阑沐浴结束后,才悄无声息地放回原处,暗中拿走另一个香囊,随后将姚沐泽叫进来把脉。
赵夜阑已经开始咳嗽了,但不算太厉害,姚沐泽带上了药过来,直接让下人拿去煎。
燕明庭送姚沐泽离开时,将他拉到角落,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他,低声问:“我总是对这个东西很敏感,闻见了就想打喷嚏,你给看看,是不是我鼻子有问题?”
“这是江离?”姚沐泽闻了一下,打开后又仔细闻了闻,渐渐皱起了眉头,“江离味道本就特殊,只是这里面装的分量一般重,不至于有这么浓重的味。我曾经去采药,约莫八两江离才能达到这个程度的气味,这香囊里,可能还有别的东西。可否让我拿回去,仔细验一下?”
直接拿走肯定不行,赵夜阑时常佩戴,很容易发现起疑。燕明庭给他倒出来一点:“这些够不够?”
“够了。”
送走人之后,燕明庭才去沐浴,待两人躺下时,已经快子时了。
“你身体一点事都没有?”赵夜阑问道。
“嗯。”黑暗中,燕明庭一直睁着眼睛,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赵夜阑安静了下来,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一阵窸窣声,他睁开眼睛,发觉房间里重新亮了起来。
燕明庭举着蜡烛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将地上的被子挪到了床边下方,紧紧挨着床,然后盘腿坐在上面,说:“还有一刻钟,我的生辰才算过去。我还可以提要求吗?”
赵夜阑见他神色凝重,也坐了起来,问:“什么要求?”
燕明庭将一沓册子交到他手里:“这是将军府的账本,还有我所有的俸禄,以及我爹娘给我留下的家产,我全部都交给你,你能帮我保管吗?”
赵夜阑僵住:“为什么要我保管,不是有账房先生吗?”
“账房毕竟是外人,我不放心。”燕明庭说,“你不想打理也行,反正我不会查账,所以你想怎么用都行,拿去买好看的衣裳、昂贵的膳食,都没有问题。”
这不就是白白给他送家财吗?赵夜阑不可思议道:“为何要交给我?”
“我今早特地向阚川请教了一下,问他妻子为何如此体贴,他说因为他俸禄全部都上交了,所以妻子对他很是信任。”燕明庭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原来做丈夫的也要体贴对方才行。你不是喜欢买东西吗?这些你都拿去吧,我虽然家财没有你多,但也不会饿着你就是了。”
赵夜阑神色微恸,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而后将这些东西还了回去:“不必,我自己的都花不完。”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了。”燕明庭坚决道。
两人对峙良久,赵夜阑才败下阵来:“好,先放我这里。”
“好。”燕明庭笑了一声,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了一点,催着他早点入睡,给他掖好被子,又得寸进尺道,“其实,我还有一些愿望。”
“做人不要太贪心!”
燕明庭莞尔:“一愿赵梦亭心想事成、得偿所愿,二愿赵梦亭笑口常开、身体康健,三愿”
赵夜阑:“到底是谁的生辰?怎么尽说关于我的愿望。”
“可这的确是我最希望的事啊。”燕明庭轻声笑了一下,俯身抵住他的额头,“三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以后的生辰,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