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赵夜阑梳洗完毕,李遇程就来房中喊他用早饭,贼眉鼠眼地瞅了他好几眼。
“鬼鬼祟祟的, 看什么呢?”赵夜阑漠然道。
“燕明庭呢?”李遇程四处看了看。
“找他做什么?”
“我怕又看到不该看的场面了。”李遇程捂住脸说。
赵夜阑斜了他一眼, 昨晚燕明庭去而复返时, 没来得及关门,他瞥见了门口李遇程一闪而过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额头就被燕明庭给亲了一下, 随后也懒得管李遇程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了。
“你们俩”李遇程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地问道,“在一起了?”
赵夜阑不咸不淡地回答:“托皇上的福,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哎呀,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在一起”李遇程抠抠脑袋,对了对两根拇指,暗示道,“就是心意相通的那种”
赵夜阑目光幽幽:“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李遇程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两人关系不简单,可能是朋友或者知己,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是男女关系的那种。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的姐姐, 怅然若失地看着赵夜阑:“实不相瞒, 其实我这些时日已经把燕明庭当做姐夫看了。”
赵夜阑眼睛一闪,锐利地看向他,他马上补充道:“不过我也知道他不可能成我真正的姐夫, 所以我还顺便把你当做我姐了!”
“去你的。”赵夜阑一巴掌糊他脑门上, 厉声道, “吃饭去。”
吃饭的时候, 李遇程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赵夜阑淡淡道:“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李遇程立即收回目光,脑袋却偏了过去,悄声问道:“你们昨晚亲了吗?”
赵夜阑动作一顿。
“我昨晚听了半天,都没听到什么动静,燕明庭是不是不行唔唔唔”李遇程嘴里被塞了包子,见赵夜阑起身上楼,这才马上跟上去,顺口把包子给吃了。
两人刚走到二楼,恰巧碰见刚打开门的尹平绿。
尹平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不过依然是男人装扮。她点头致意,李遇程却以为是燕明庭的手下,跟赵夜阑说了声去程家后就离开了。
赵夜阑看了眼脸色黝黑的尹平绿,低声道:“你的手太白了。”
尹平绿低头一看,脸色一红,转身进屋继续去给手也抹黑,然后才假意端着点心去了赵夜阑的房间。
“你当真愿意帮我调查尹知府的事?”赵夜阑坐在桌边,直奔主题。
“嗯。”尹平绿放下点心,在对面坐着,不卑不亢道,“他于我已无恩情,倘若他真的做了对不起百姓和朝廷的事,我愿意背负骂名,亲手将他送上刑场。”
“可是你是尹家人,会受到牵连,你不怕吗?”赵夜阑问。
尹平绿摇头:“我现在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两样?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会被人抓回去,然后嫁给素昧平生的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囚在别人的鸟笼中。高兴了给你赏点吃的,不高兴了就打你骂你冷落你,没有自我,不得自由。”
她的眉眼生得柔和,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柔情似水,可是眼神里透着坚定,兴许这水不是江南缠绵的细水,而是可以决断河堤的黄河水。
赵夜阑审视着她,而后将他来江南的来龙去脉告知对方。
尹平绿听罢,皱起了眉,道:“邝胜我不了解,我早几年前就逃出淮州了。至于我爹,他虽然唯利是图,却只能想到结姻亲这种法子来,绝不敢做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来。”
“正因为他四处笼络人脉,说不准就有人利用他的名义去办事。”
尹平绿点点头:“就比如我的三姐夫,是个知县,与我三姐的关系并不好,整日里拈花惹草,却与我爹很亲密。”
“你把你那几个姐夫的情况都与我说一说。”
有了尹平绿这个了解内情的人帮忙,省去了很多打探消息的功夫,一个上午过去,赵夜阑几乎已经掌握了尹知府的人脉网。不细查不知道,尹知府竟然靠着姻亲关系,与这一带的官员或多或少的有联系。而用同样手段的,显然也不只他一人,其中不少人是亲上加亲。大家都在一个网里,拥有了共同的利益,便会自动形成官官相护的局面。
难怪年年进京述职,都没有江南官员汇报过任何不利状况呢。
尹平绿当年逃出淮州也是九死一生,之后一直隐姓埋名,就是怕被江南的人有所察觉,这些官员沆瀣一气,互相包庇,压根难以逃出他们的五指山。
“大人,你打算如何处理?”尹平绿问道。
“等燕明庭的好消息。”赵夜阑微微一笑,“让他先打开切入口。”
几日后,燕明庭抓到土匪团的所有首领,并顺势查出江南巡抚勾结土匪劫走部分灾银的消息不胫而走,惊动了整个江南地区。
“消息可靠吗?”尹知府慌张地问传话的人。
“嗯,巡抚已经在扣去京城的路上了!”下人回道,“本来巡抚都已经将这群土匪抓起来,准备灭口的,谁知道燕明庭突然带着人去接手了,还特意严加审问灾银的事,就给暴露了”
“糊涂啊!”尹知府重重地拍打着椅子,这巡抚是他的大女婿,这些年混得如日中天,只比他小上六岁,便坐上了巡抚之位,“快快召集其他人,我们得商量个法子才行啊!”
不仅尹府,其他不少官员都一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开始紧急商议对应之策。
客栈里也在对此事议论纷纷,四处都是讨论的声音。
赵夜阑正和尹平绿闲散地下着棋,李遇程在一旁抓耳挠腮地看账本。
李遇程此行也不全然是陪赵夜阑办事的,他将燕明庭的建议听进去了,既然文不成武不就,那就仰仗着自己的优势去经商吧。因此来江南也是为了向舅舅讨讨生意经,李津羽自然是支持的,难得他有件正事想做。
“我方才看见几个姐夫从楼下经过,都去尹府了。”尹平绿低声道。
“嗯。”
“用将军去做这破局的棋子,实在是妙。”尹平绿淡淡一笑。
只有燕明庭有这样的权力。而燕明庭表面是去将土匪一网打尽,却打了个巡抚措手不及,等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人送往朝廷处理,省去了在江南审讯与调查的时日,其他人就是想救人无计可施,更不可能找到人去从燕家军里劫走人。
“渠州那些土匪应该早就被巡抚收押了,只是没想到淮州这两个人没有按计划回渠州去落网,反而阴差阳错被我们先抓到了。”赵夜阑说。
这时,有信使进了客栈,喊道:“敢问付谦是哪位?”
“是我。”赵夜阑探出个头,那信使跑上楼将信递给他。
他拆开来看,里面滚落出一根木簪。
“这是什么?”李遇程好奇地凑过来。
赵夜阑将他脑袋推开,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梦亭,这木簪是是我自己路上削的,知道你也不爱用这么朴素的东西,可我就是有些想念你,想你一次就削一点,不知不觉就成型了。没做过这玩意,莫要嫌弃,大不了回京后再给它装点金子就是了。
下面说说正事吧,我已经掌握了巡抚官匪勾结的证据,马上就要去抓人了,保佑我一切顺利。
好想快点办完事,来见你。
“呀,你不要乱动。”尹平绿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