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自卫队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家那臭男人不会出事吧?”
“赵大人好像瘦了,要不要上我家吃点饭去?”
天气炎热,赵夜阑擦擦额头上的汗,莫名觉得胸口更热,笑着看向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心道:值得的吧。
莫名的,很想念燕明庭。
想和他说说近况,聊聊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全部说给他听。
下午,李遇程带来一个好消息,他的舅舅愿意提供五千两用于赈灾。
“就你舅舅一个人吗?其他商户呢?”
“光是说服我舅舅,就已经用尽我的毕生功力了,其他人我是真说不动,毕竟那些人看我就是个败家子,压根不听我的劝。”
“有理。”
“”
“我去会一会他们。”赵夜阑叫他把商会里的人召齐。
商户们在堂中坐着,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是所为何事。其中一人忍不住有些愤慨:“平日里这些官员最看不起咱们商人,求他们办个事比登天还难,说什么士农工商,直接把我们踩到最底层,出了事又要来刮我们的皮,我真是受够了这个气!”
其他人也被激起了火,决定统一阵线,打死也不能被说服。
程瑛不好接话,毕竟他的姐夫是右相,而他又已经答应了捐赠五千两。
不一会儿,赵夜阑就来了,该有的场面话还是得有:“久仰久仰,各位都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儒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赵大人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你就直说吧,找我们什么事。”话事人冷哼一声。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商会能捐助一点银两或是物资。”
“我们不同意。”
赵夜阑微笑道:“我还没说条件呢。”
“你能有什么条件?”话事人不屑道。
“在座各位所涉产业不少,其中必然有绣坊吧,江南织造手艺那是没得说,只可惜都直接送进宫内去了,京城的百姓只闻其名,却压根见不着穿不着啊。而西域的丝绸也有独到之处,商贸往来后百姓们也酷爱购置西域的布匹,反倒是咱们江南的货,只能在江南和南边流通,实在是可惜。”赵夜阑道。
李遇程附和道:“就是,你们想想,京城里有多少达官显贵?若是贩卖到京城去,那挣得可不少呢。”
这话戳中了这群商人的痛点,话事人道:“我们也想卖进京城啊,可是朝廷为了保住皇室的脸面,只允许我们送进皇宫,压根不让卖给老百姓啊。”
这是先皇留下来的老规定,为了显示后宫娘娘们地位超群,只允许江南的衣裳进贡到皇宫里。而赵暄即位后,宫里就没几位娘娘,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一方面的纰漏。
“这次伏旱的事迟早会举国皆知,若是各位众志成城,帮助百姓度过难关,善心大显,我也好向皇上替你们求情,允许你们流通到北方的市面上去。”
“就凭你一张嘴,皇上就能答应了?”
“皇上若是答应,你们往后就能获不少利,毕竟这原来可是给娘娘们用的,如果到了市面上,少不得人要争相购买。皇上如果不答应,你们与现在没什么区别,没有什么损失。捐赠的银子就当是买你们的命,届时疏散百姓时会将你们优先送走。如果旱灾越来越严重,你们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倒不如趁现在挣个好口碑,往后经商也多些信誉和来财的路子。”
大家互相看了看,不似一开始那般激烈反抗了,隐隐有些动心。
赵夜阑给李遇程使了个眼色,李遇程马上道:“不瞒各位,我这次来江南其实也是想向各位讨讨经,打算回京城后也做点小生意。不如你们跟我合作一下,我自己派人来江南运你们的货,什么茶叶啊、瓷器、布匹大米药材这些,你们既不用担心路途和损失,也不用管滞销的问题,价格你们可高三成给我,唯一的要求是三年内,你们不许再找京城其中人来负责。”
“高三成?那你打算怎么卖?”
“我自有我的法子。”李遇程道,“毕竟,你们谁也没有我了解京城。如果卖得好呢,我还会多订些货,就算是滞销,我也绝不找你们麻烦。”
就在大家衡量利弊的时候,赵夜阑拿出名册,道:“程家捐助四千两,等我回京,第一个向皇上汇报你的善举,届时皇上答应允许丝绸流通到市面上,你可就一家独大了。”
一家独大可怎么行!?
这一下就戳中了大家的肺管子,宁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绝不愿意看到哪家独大,顷刻间大家都表示愿意捐助四千两。
程瑛眼睛一转,在赵夜阑身上停了片刻,忽然间明白赵夜阑为何只说他捐了四千,道:“那我出五千。”
赵夜阑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其他人却急了。
“我出五千五!”
“我六千!”
最后话事人一狠心:“我出八千。”
其他人:“”你个叛徒!
“我也出八千!”
“算我一个!”
“我八千八!”
“嘶——”
眼看着越炒越高,赵夜阑微微一笑:“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大家统一八千两吧,到时我会向皇上说明各位的忠心,为你们争取最大利益。”
“赵大人莫要失言啊,一切可就靠你了。”
“这是自然,没有把握我也不敢开这个口。各位早些回去吧,晚上我便派人来取银子,也会将你们的捐助向告知百姓们。”赵夜阑说。
众人真是一边肉疼,一边还要说着感激不尽的话。
程瑛留在最后离开,跟李遇程直叹气:“说好的五千,转眼我就被多架走了三千。”
“舅舅你消消气。”李遇程给他捏肩,笑着说,“你放心,等我赚回来了,就还给你。”
“你还?你以为挣钱这么容易啊?”
李遇程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你别忘了,他们已经与我签订协议了,到时候京城的货物都是交给我来经销的。等皇上一答应赵夜阑的条件,那这丝绸都要先从我这里出手,源源不断的银子可就哗哗地来了。”
“可是这群人会答应吗?”
“我可以给他们让一点小利,但多的就不行了,反正已经可以为他们走不少量了,已经是赚钱的买卖。再想要更多的,没门,我们可是有契约为证。而且我们只定了三年,到时他们想要自己去京城做生意,也没问题啊。”李遇程嘿嘿一笑,“只是那时候江南丝绸已经不是稀罕物了。”
程瑛恍然大悟:“你小子,真是贼啊。”
“我只是有点小机灵,真正贼的可是另有其人。”
“你是说”程瑛小声问道,“赵大人?”
“这都是他的主意,我顶多算个二掌柜,但是我俩四六分,他四我六,毕竟往后都是我出面来办这些事。”李遇程得意道,“不过能当个二掌柜,我都觉得富得流油了,往后好日子多着呢。”
程瑛身为一个商人,都不禁佩服赵夜阑的经商头脑,而且,他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如果真的打开了京城的市场,那需求量就会增多,而原有的绣娘怕是不够多”
“所以他现在自掏腰包,让这些落难的妇孺去绣坊学习技艺,既缓和目前的困境,又为将来的生意做准备了。”李遇程由衷地竖起个大拇指,“瞧瞧这远见”
程瑛瞠目结舌,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舅舅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你还是跟着赵大人去吧,往后好日子多着呢。”
晚上,大夫来为赵夜阑处理伤口。伤口已经结痂了,不需要再用纱布包着。
赵夜阑去清点完筹集到的八万两灾银,这才将尹平绿和邝胜以及师爷召集过来,商量向渠州拢州疏散难民的路线,以及途中如何保持足够的干粮和水。
几人围坐着讨论了一会,小高突然兴奋地跑了进来:“大人大人!将军回来了!”
众人一愣,纷纷抬起头,看向门口。
“来了好多人,押送着灾银,还有朝廷的物资!”小高兴奋道。
所有人都惊喜地起身去迎接,赵夜阑脚步匆匆,手里的笔都没来得及搁下,快到大门口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退回去,转身跑进了后院。
大家正疑惑时,燕明庭三两步跨进大门,巡视一圈,应付完大家的问候后,迫不及待地问:“他人呢?”
“大人好像回房去了。”
燕明庭让师爷去外面接队伍,还有新来的知府和丕县知县,然后快步走到后院去。
尹平绿见外面不需要自己帮忙,担心地跟上去查看情况。
谁知刚到院里,就看见燕明庭敲门:“我回来了,你怎么不出来见我?梦亭,梦亭!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就砸门了啊。”
“你敢砸门,我就砸你。”里面的人说道。
“那你倒是出来啊,为什么不想见我?你是不是背信弃义了?瞧上别家汉子了?”
越说越离谱,尹平绿上前拉住燕明庭,一语道破天机:“大人这是破了相了,不好意思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