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西域到江南的路程就更远了,地形还偏僻,经过高原地带时,身体出现了极度不适的反应,头晕目眩,呼吸不畅,晕吐难受了好几日,找大夫医治又耽搁了些时日。
原本一月有余的路程,硬是拖到了两个月,才到渠州边界,就听说知淮两州终于下雨了,燕明庭也带着大军返京,今日就住在城中的客栈里,好多百姓都去看望他,可惜燕将军喝得酩酊大醉,谁也不认识了。
赵夜阑是夜里才进的城,已经快到宵禁的时辰了,他穿着朴素的衣裳,把脸抹黑一些,充作店小二,来到了燕明庭的房门外,踌躇良久,直到听见里面的手下人出来,看见他低着头,以为是小二,道:“你去给将军清理一下。”
赵夜阑低着头走进去,远远就看见床上躺着的人,不禁放缓了脚步,直到看清对方的脸庞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燕明庭怎么成现在这副样子了?浑身酒气,胡子拉碴的,面颊凹陷,人也黑了不少,好像一下苍老了十来岁。
赵夜阑心中微痛,见他喝得烂醉,不省人事,拿着帕子上前,擦了擦脸。
片刻后,对方动了动,将手伸到旁边,抱着枕头呓语道:“梦亭,梦亭,我回来了”
赵夜阑一怔,眼眶微湿,用力眨了下眼,才将水汽挤散。
“我回来了,你别离开我行吗”燕明庭闭着眼睛,将枕头搂进怀里,眼尾处渗出一行泪。
见状,赵夜阑颤抖着手,刚要擦掉那行泪,就看见燕明庭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仓促地后退一步,转身就跑了出去。
“梦亭梦亭!”燕明庭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逃跑的背影,像极了赵夜阑,他连忙下床,腿脚却失去了力气,摔倒在地上。
手下人赶紧进来,将他扶起来。
燕明庭直指着门口说:“快,我看见梦亭了,快把他拦下来!”
“将军,你看错了,刚刚只是小二而已,你又喝多说梦话了。”
“可我好像真的看见他了!”
“这都第一百二十七次说醉话了,将军。”手下人不忍道,“赵大人真的走了啊,他的小厮和覃管家是亲眼看着他咽气的。”
燕明庭颓然道:“他为什么走了啊?我都还没跟他说明心意呢,他怎么就走了呢?”
赵夜阑在城中呆了两天,在燕明庭率军离开时,才混在人群中目送他远去。
那晚他曾在燕明庭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书信,他相信,燕明庭是个听话的人,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于是他继续往南走,说是游玩,但为了避免被人察觉身份,一路东躲西藏,压根无法好好散心,尤其是越往南天气越热,蚊虫硕大,又荒无人烟,便往西边的方向走,来到了南疆。
转眼就入冬了,他在南疆呆了一个多月,买了一处僻静的宅子,打算住上个一年半载再做打算。
除夕这天,他一个人坐在屋中,听见外面的炮竹烟花声,越发显得这里冷清了。
面前放着一个炭火盆,他反复看着前几天顾袅袅送过来的信,忽略掉那些嘘寒问暖的小事上,目光紧紧锁定在与燕明庭相关的事情上。
这是半年来顾袅袅头一次在信中提到燕明庭,说的还是续弦的事。
朝中大臣们见燕明庭日渐消沉,毫无生气,便开始给燕明庭介绍新人,可是却也没几个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的。
因着赵夜阑这一死,更是坐实了燕明庭天煞孤星的命格。
至于燕明庭的态度,信中没有提及,他直觉认为燕明庭不会有续弦的想法,或是这么快就续弦,但却控制不住地想——万一呢?万一燕明庭就遇到了合适的女子,将人娶回去抚慰心灵了呢?
在阖家欢乐的除夕夜,赵夜阑却独自郁闷到了天亮。
南疆的春天是各种花开的季节,这些花不仅有欣赏价值,还有其他的作用,这里生长着很多种毒草。
他一次外出,脸上不慎碰到了毒草,导致整张脸都肿胀了起来,红彤彤的,看着格外恼火,他怎么能允许自己顶着这么一张脸见人?
巫医在他脸上敷满了药草,要坚持敷七天才能消肿,他只是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就没眼再看,上街去买了一块面具。
他又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药草味掩盖了香囊的味道,正准备回家,却听见有人提到了燕明庭,说宣朝的大将军居然在大半个月前把前太子给杀了。
他诧异不已,走过去打听了一下,才得知原来燕明庭查出自己的杀父仇人了,正是前太子。
他叹了口气,一边暗自辱骂前太子,一边又不禁想到燕明庭终于手刃了仇人,会不会开心?
他思考得太过认真,低着头一路往前走,却不料撞到了人,他没空应付这些路人,抬脚就准备往旁边走,谁知对方却也挪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路。
他皱起眉,不满地抬起头,却在看清对方的面容时,愣在了当场。
燕明庭!
他这么会在这?
“你是谁?”燕明庭垂眸,仔细盯着他面具里露出的一双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