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生再也见不到赵夜阑,哪怕是见见他的影子,也是好的。
燕明庭给他讲了很多事,从头开始讲:“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的府里,可恨的是我当时中了毒,奇丑无比,所以他压根就没看上我。如果早知道我后来会这么喜欢他,当年我就做一回恶人,直接把他掳走了,哪怕他恨我怨我也好,总好过现在天人永隔。第二次见面时,我们就成亲了,他长得比以前更好看了,不过当时我们都太防着对方了”
到后面讲了两个多时辰,赵夜阑却一点也不困,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在燕明庭的视角里,自己原来还有这么多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习惯。
“他要是扎完马步,睡觉时就会发出很轻的鼾声,特别可爱;他身边要是出现旁人跟他谈话的话,一定是先眼睛转向那方,紧接着才转动头颅,这是防备的姿态,但他看我的时候,却是先转过头,然后才仔细看我的,他自己都没发觉;他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我每次拉他跑步,都会跟在他后面,因为头发飘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随风而起的柳絮,他总是会在跑到后院的时候才靠着第三根柱子停下来喘气,因为这里下人最少,他最怕丢人”
很多事都讲的断断续续的,想到什么说什么,燕明庭更像是一个诉说者,借着对他说这些话的机会,将之前那些点点滴滴都倾诉一遍。
从赵夜阑离开后,这些记忆就慢慢被尘封了起来,无论他跟谁说到赵夜阑的名字,对方都觉得他疯了,然后非要提醒他:“你醒一醒,他已经走了。”
没有人愿意听他的倾诉,只当他又是喝完酒说醉话了,都劝他要清醒要理智,可他的灵魂都离开了,还他要怎么保持清醒和理智?
尘封的记忆如洪水般打开,连燕明庭也很惊讶自己居然记得这么多细枝末节的小事,声音也不自觉哽咽了起来。
这时,身后有只手在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慢慢放松了下来,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嘶哑道:“你觉得哪颗会是他?”
赵夜阑指了指最明亮的那颗。
“不,不是他。”燕明庭笃定道。
赵夜阑又指着一颗最暗的星星,看向他。
“也不是他,他在这里。”燕明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赵夜阑缓缓靠过去,伸手抱住了他。
燕明庭不知道这是鼓励安慰的拥抱,还是怀揣爱意的拥抱,他此刻无暇去考虑这些,借着这个温暖的怀抱,宣泄掉那些记忆里带来的快乐与痛苦。
赵夜阑脖颈感觉到些微凉意,他没有动,静静地感受着他无声的哭咽,身体被紧紧抱着,肋骨都快被勒断了,也没有说一声疼,因为对方比他还疼,那种疼是不见伤口的,但一触及就会遍体鳞伤。
赵夜阑终于感受到一丝后悔了。
他不是爱后悔的人,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后悔,以往走过的每一步棋每一件事都会考虑到最差的结果,权衡完利弊,能接受所付出的代价后,才会孤注一掷。
可是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他摆了赵夜阑的身份,逃离了危机四伏的朝堂和百姓的谩骂声,可是却依然没有感受到真正的自由,因为他的心始终还牵挂在另一个人身上。
听不得他受伤,见不得他酗酒,更是甘愿冒着风险陪他回到这宣朝边境的小客栈,就为了能多再见对方几面而已。
心里那片荒芜地,不知何时萌生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了。
“失礼了。”燕明庭宣泄完情绪后,就松开手,转身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赵夜阑也是几乎一夜未睡。
翌日,他起床换衣时,目光掠过那几件朴素的衣服,转而穿上了一套亮色的衣服,一下楼就被燕明庭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他看向对方时,燕明庭又局促了起来,总觉得他是在昨晚听完赵夜阑的事迹后,当真模仿起来了。
他眼睛控制不住地想多看几眼,可又不时提醒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赵夜阑在他身边坐下。
几乎是一瞬间,燕明庭闻到了一股香气,不是赵夜阑用的那些香囊,反正是从未闻过的味道,可能是南□□有的花草香。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对方佩戴在身上的香囊,而后默默抬起眼睛,只看着桌上的饭菜,对方今天没有给他主动夹菜,因为他说过赵夜阑是不会给他夹菜的。
看来模仿到了精髓。
燕明庭偷偷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见他的穿着和仪态越发和赵夜阑相像,而且还戴着个面具,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幻想着里面藏着的是赵夜阑的脸?
“梦亭”他脱口而出喊了一声。
赵夜阑扭头看他。
“今天早饭还满意吗?”
赵夜阑点头。
燕明庭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了翘,飞快地给他夹菜:“梦亭,你多吃点。”
赵夜阑见碗里堆起了小山,顺手将上面的青菜拨到他碗里去。
太像了,太像了!
燕明庭无声地笑了起来,直接扒拉着碗,连菜都忘了夹,光是米饭就吃了大半碗。
赵夜阑注意着他的动静,没忍住,倏地笑了一下。
燕明庭却一顿,沉重道:“别笑,你笑起来就不像他了。”
赵夜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