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周老师会一些微表情, 大概能看出她微微睁大的眼中的惊异与惊慌,与脸上控制不住的泛红。
她惊得不敢动弹,一刹那里像是丧失了听觉, 周老师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见,全身上下只能感受到他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
莫陌微微转头,看他神色如常地跟周老师交流,似乎在做着件稀松寻常的事,没有一丝异动。
她缓了缓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她伸了另一只手覆在俩人交握的手上面,甚至主动亲昵的往他肩膀靠了靠,配合着他演戏。
这回轮到贺汀怔愣了,垂眸,看一眼她的手,又看向她小巧的侧脸, 心脏微微触动。
明艳的红唇一张一合:“妈,我听舅妈说,你们小区最近不是组了个广场舞团,您参加没?”
周老师停了一会才说:“她们跳那些我哪会。”
“我舅妈也不会的, 其实可简单,妈您以前可是人民教师, 不能输给我舅妈。”
周老师眯眯笑开,半推半就, 没有直接拒绝, “那行, 我改天去问问你舅妈。”
莫陌接着说:“贺汀跟我说您有在吃药是吧?现在的药副作用很小的, 您不用担心, 您就当睡前吃颗糖,要是怕忘了我就每晚发消息提醒您。”
说完仰起头轻轻推了推贺汀,示意他说话:“你说是吧?”
身旁人看过来,眉眼弯弯,笑得温柔,贺汀一下没能接过话。
莫陌又笑:“问你呢,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贺汀眼睫毛颤了颤,回过身,再次开口已辨不出方才经历,“妈,莫陌是医生,您听她的没错。”
阴郁了几天的周老师看见儿子儿媳妇这互动,哪还有什么想不开,应了几句后趁机催生,“妈都听莫陌的,可你们俩什么时候听妈的,给妈生个孙子孙女?”
莫陌的笑挂在脸上,不知是该收回还是继续。
这个问题她答不了。
不得已,她又推贺汀,把难题交给他。
谁料,这人带着笑意,看她一眼又转回去,一派轻松的应:“我们尽快。”
莫陌:“???”
周老师心满意足挂了电话,莫陌即刻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离开他身边。
手心早出了细密的汗,她没敢擦,小心握着。
也没敢看人,断断续续说:“那个,那先这样,不早了,你回去吧。”
贺汀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收起一闪而过的失落,“不急,我有东西给你。”说罢走到玄关拿过来一个盒子,“在北京顺道买的。”
是个首饰盒,那盒子比酒店的提盒更加精美,上面的商标莫陌没认出来。
她正要打开,贺汀移了移位子,开口将她的动作打断,“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怎么刚才让走不走,现在倒是走得快。
等门嘭一声关上,莫陌收回视线,转眼看见他放在单人沙发上的衣服,再拿着追出去时人早没了影。
算了,下次见面再带给他好了。
莫陌重新坐下来,打开盒子。
是珍珠饰样的手链、项链还有一对耳环,轻巧玲珑,珍珠圆润光泽,链子也不像普通的链子,莫陌看不出来什么材质。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耳垂,贺汀怎么知道她有耳洞?
耳洞是一年前秦沛带着她去打的,可她不喜欢戴耳环,平常坐诊也鲜少有机会戴,她只是偶尔清理以防它闭合起来,现在看去就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莫陌想,或许是不知道的,这样的一套首饰都是搭配出售,他们这些男人哪懂得那么多,随手看起来适合送人就行。
收拾完躺在床上已经快11点,莫陌回想了一会周老师的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她来上海比较好,先脱离那个环境,好好吃药把病情控制住,之后再进行下一步治疗。
周老师情况不算严重,治好没太大问题。
莫陌翻了个身,想到另外一个事,她和周老师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婆媳矛盾吧?
都说婆婆和媳妇之间天然不对付,许燕燕和吴淑梅就是,俩人都看对方不顺眼,虽然没什么大争吵,但日常小矛盾隔三岔五就一出。
不过按着这几次相处下来,周老师好像每次都是维护自己比较多,反而是贺汀“挨骂”多一些。
要是她过来的话自己住医院宿舍应该也不会天天见面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莫陌困极,边想着边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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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还要再上半天班,莫陌出门前瞥见那个盒子,脚步一顿,重新返回去,拿出耳环戴上,两颗小珠子洁白无暇,和白皙透粉的耳垂十分相衬。
莫陌缓缓勾起笑,不得不说,贺汀挑东西还是有一套,上次的戒指也是,不张扬、简洁大方很合她心意。
周六不忙,病人零零散散,一些简单的问诊开药都交给张俪,莫陌只在旁边指导。
快下班时请了一周假的秦沛过来找她,“莫主任忙完了?”
秦沛坐在她对面,手放在小腹上,先注意到了莫陌耳朵上的珠子,不由惊奇:“莫主任你们家的太阳今天从西边出来了?”
莫陌一怔,侧了侧身将耳朵遮住,嗔她:“胡说什么。”
秦沛一直看着,夸赞:“还挺好看的,你就该多打扮打扮,别整天素面朝天的。”
“就是就是,我觉得莫主任今天整个都不一样了,连笑容都鲜亮许多。”张俪应和。
莫陌有些不好意思,看向秦沛转了话题:“你怎么了?还是家里出事了?”
“没,就是之前不舒服,去查了查才知道是有了老二,老二折腾人,请假休息几天。”
莫陌和张俪反应过来,连声道恭喜。
“有什么好喜的,接下来一年我是没好日过了。”秦沛苦着一张脸。
张俪年纪小,十分好奇,“秦医生,这生过一胎二胎应该会顺利很多吧?我听人说就上个厕所的功夫就出来了。”
“亏你还是学医的,这种话你也信。”秦沛耐心给她解释:“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你说的那种确实存在,但是也有些一胎顺二胎难产,或者一胎剖腹产二胎顺产的都有,说不准的。”
“这样啊。”张俪若有所思,“还是生一个好了,生两个太累。”
“你还早着呢操心什么。”秦沛笑得不行,下巴指向莫陌,“倒是你们莫主任比较着急。”
秦沛想起今天要找她的事,上次奠基仪式后她一直没找着机会问她,也不知道她和贺总是个什么情况,别做那脚踏两条船的事来才好。
她是相信莫陌的,可贺总这人太优秀,要是莫陌一时没想通那就难办了。
秦沛把张俪眼前的保温杯递给她,“女孩子喝凉水不好,去接点热水。”
张俪:我刚刚才接的
张俪被推着出门。
人一走,秦沛就压低声音说:“莫陌,你老实跟我说,你和贺总没什么吧?”
莫陌没想到她是要说这个,表情变了变,张嘴就要解释:“秦沛我”
而秦沛从她的表情里似乎看出来些什么,惊讶着打断她:“我昨天听人说了,你男朋友又来接你了是不是,这么看来你那男朋友还是不错的,又是送饭又是接下班,人贺总虽然是有钱,但你可不能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啊。”
莫陌不由笑,“我没有。”
“那那天贺总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你有低血糖?他又不是医生,这又搂又抱的,逾矩了啊。”
“这男人就容易脑子一时糊涂,他权势大可以玩玩,可你不能啊,你得看清楚,别到时候闹出什么来,丢了名声。”秦沛情真意切,一副劝人不要误入迷途的模样。
莫陌哭笑不得,再由着她误会下去自己和贺汀的名声都得不保,她正要开口,有病人进来了。
秦沛离开前再次小声说:“我是为你好。”
莫陌无奈,收起情绪,投入工作。
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之前来过两回,每次也差不多都是快要下班的时候来。
莫陌记得,是和亲生父母之间的矛盾,最主要的问题是沟通不顺畅与相互不理解,女孩给自己的压力很大,自述影响生活影响工作,烦躁转化为焦虑,彻夜失眠、脱发。
当然莫陌记得这么清楚不是因为她的症状,而是她一进门就开始哭,哭到离开。
这次同样,女孩哭着进门,坐在莫陌面前一抽一顿,莫陌默默递纸。
其实人在心里难受的时候就想找到一个地方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述说,有人找朋友、有人网上匿名,而她,找到了莫陌这里。
已经过了12点,张俪接了水回来,莫陌让她先下班。
门里门外都没了人,她还在小声哭着,嘴里的话时断时续,“莫主任我好难受啊为什么就没人能理解我活着好难。”
她又抽了张纸擤鼻涕,“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工作一塌糊涂,今年的绩效又要垫底,别人有房有车升职加薪,可我什么都没有,我觉得我一辈子就只能做个文员了。”
“我爸妈每天在我面前念叨,一会说我的工作,一会抱怨我找不到男朋友,最后总说他们白养了我,我好想搬出去,可是搬出去我能住哪?世界那么大,我哪都去不了。”
莫陌其实前两回该说的都说了,她建议她如果自己实在调节不了那就去找个心理咨询,可她不愿意,后来聊了两句才发现她手里能支配的钱不多,负担不起连续的咨询。
莫陌叹气,继续听她说话。
等她把一周的抱怨都说出来,人也渐渐缓过来,吸着鼻子说:“莫主任,你们这里可不可以开证明,我想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