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着棉布手套，以免手中油污汗渍毁坏脆弱的古籍。

        取回祖先手稿的时候，燕乾还遇到了麻烦。

        燕肃的手稿图文并茂，其图一点都不像是毛笔所画，工整精确仿佛后世工科生作业，每一张图稿上海都标注了比例。

        朱元璋乐道：“你这么夸我，我多不好意思。”

        陈标给了汤和一个礼貌又敷衍的微笑。

        燕氏宗族知道燕乾被邵家连累降职，还以为燕乾要用祖先手稿去讨好权贵。燕乾好说歹说，最后还是请了季仁寿帮忙写信，以季仁寿的名声做担保，才取出祖先手稿。

        朱元璋诉苦道：“你以为我不想少生吗？我问了许多名医，名医都告诉我话本中那些绝子汤全是假的！”

        朱元璋耸肩：“我也很想知道。罢了，这事你烂在心里。以标儿的性格，别说宗王，就是皇庄都得交税。你们官吏也别想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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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善长拱手：“等主公登基后再慢慢讨论吧。不过主公，我知道你不喜欢职田，但职田也不能全面了。历代官吏的俸禄都不高，需要额外收入供养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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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善长道：“主公，我是小吏出身。官员许多脏事都是让小吏做，我对他们太了解了。”

        陈标又揉了揉鼻子，不再理睬只敢在自家爹不在的时候嚣张的汤和，小心翼翼翻看燕乾带来的古籍。

        他现在能非常直截了当的把官场中那些弯弯道道、以及自己不怎么高尚的心思都坦然告诉朱元璋，这样的君臣关系，史书中也罕见吧。

        你次次都被我爹追着揍。我信你个鬼。

        燕家保管的祖先手稿藏在老宅，燕乾今日才将其取回。

        朱元璋叹气：“这不是怯懦。皇帝都想当蛀虫了，那这利害关系也不需要说了。说了有何用？我明白了。”

        李善长见朱元璋笑出声的模样，忍不住笑意更浓了。

        “阿嚏。”大热天的，陈标居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李善长自嘲地笑了笑，道：“主公，你也了解我。因为你和标儿是品德高尚的主公，我李善长才是品德高尚的臣子。我本质上并不是多么高尚的人。”

        他才感动了没多久，现在就想给朱元璋两拳头。

        李善长愣道：“假、假的？”

        李善长道：“若是利益交换呢？百官同意宗室不交税，世代被国库赡养；主公只需要免除高官的赋税？”

        陈标对燕家对祖先手稿的谨慎态度十分敬佩。

        朱元璋道：“我明白了。我想让宗室当蛀虫，百官就和我利益交换，大家一起当蛀虫。所以我这提议非常离谱，他们也不会给我说明其中利害关系，好和我讨价还价。正直的官员顶多沉默。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若开口，就是站在天下官吏的对立面。”

        李善长道：“那、那没有安全的避孕的方法？”

        李善长：“……”

        李善长皱眉：“主公，宗王免税或者有收税的权力，是古往今来都有的政策，这一点主公肯定会延续。所以主公少生一点。”

        朱元璋皱眉：“我不会同意。”

        他揉揉鼻子，十分肯定道：“我爹一定又在计划什么坑害我的坏事！”

        燕乾忍住了笑，因为打仗受伤而回应天当坐镇将领的汤和笑得差点滚地上。

        你才是皇帝啊！别什么都指望标儿！要你何用！你只会打仗吗？！

        燕肃在手稿首页描述，他所做的研究是复制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传说自走版。

        朱元璋使劲点头：“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避子汤。无论男女喝的避子汤都不存在！顶多降低生子概率！但那些降低生子概率的药材全都带毒，唉。”

        燕乾紧张地看着陈标。

        朱元璋道：“标儿说，可以根据女子月事算不易怀孕的日期，再辅以羊肠道具，可以降低一点怀孕概率。我之后试试。”

        ……

        “老大要是坑害你，我就帮你揍他！”汤和吹牛道。

        朱元璋摆摆手：“等回去后，你问标儿。我不耐烦听这些，头疼。”

        李善长满头黑线：“标儿怎么连这个都懂。”

        朱元璋委屈道：“你未来可能会站在百官那边？”

        李善长点头：“人性怯懦。”

        陈标不是工科生，他只能艰难地根据图稿上的文字描述，辅以燕肃所画的透视图，猜测燕肃的手稿所做研究。

        李善长听朱元璋坦然地说“标儿为我上课”的话，嘴角不由浮现笑意，他继续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只会想越过越好，到手的利益就绝对不会想在让出去。主公登基后，或许官吏士绅不止想要职田，还想要更多，比如干脆不交税。”

        如果连神仙童子标儿都看不懂祖先的手稿，这世上估计找不到能理解祖先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