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璲扶额:“孟藻,你少说两句!”
朱同也神色大变:“别给伯泽添麻烦!”
然而,两人现在的提醒已经完了。
刘琏给朱标已经引来了极大的仇恨,连沉稳无比的张琳都脸色一沉,往“擂台”走去。
孔佑欲哭无泪,走到刘琏身边小声道:“老师会生气吧?”
刘琏展开折扇,捂着嘴笑道:“我帮伯泽扬名,他生什么气?他生气了又能奈我何?”
宋璲骂道:“你就是欺负伯泽脾气好,不会和你一般计较!”
朱同使劲点头:“就是就是。”
孔佑焦急道:“你们就在这看着?不帮老师?”
刘琏眼皮子一翻:“帮什么?”
孔佑看向最为老成持重的宋璲。
宋璲微笑:“伯泽不会输。”
朱同也笑道:“你忘记你老师过目不忘了吗?和人比经义,是他欺负人。”
看着兴致冲冲的三位先生,孔佑嘴角不住抽动。
他怀疑,虽然此事是刘琏出头,但宋璲和朱同都喜闻乐见。
朱标莫名吸引了许多仇恨,被练子宁拉上“擂台”比经义。
经义,顾名思义就是圣贤书上那些话,用圣贤的言论来解释圣贤的言论。
对普通人而言,这当然不独独考背书。对圣贤书的理解,思维的活跃,以及文采和辩才,都对经义“打擂台”有直接关系。
但对于真·过目不忘博览全书的朱标而言,经义就是“搜索关键词背诵”。
至于文采,朱标不认为自己有多少文采,但只引用圣贤的言论,圣贤的文采就是他的文采;而辩才……
朱标不承认自己有辩才。
朱标虽没想过打击这些学子,但也不可能主动认输。
再加上刘琏不断拱火,以及宋璲和朱同也在使劲加柴,朱标发现,自己如果藏拙,恐怕会引起公愤,于是只好打起精神应付。
于是,现场的人遭到了降维打击。
朱标:“圣贤没说过。”
朱标:“现编典故是不对的。”
朱标:“要不现场翻书看有没有这句话?”
朱标:“这句话不是这么说的。”
朱标:“年份记错了。”
朱标:“不是这个场景。”
朱标:“孔圣人很累了,不要再给老人家加事。”
朱标:“孟子和荀子都能记混,他们会在梦中揍你的!!!”……
孔佑眼神逐渐呆滞。
这一幕,他很熟悉,太熟悉,熟悉得已经开始痛了!
刘琏扇着扇子道:“伯泽进入教导状态了。他就是当老师当多了,都不会和人文斗了。”
宋璲强忍着笑道:“有伯泽提醒他们,这一个月他们或许会压住浮躁,好好看书。”
朱同不悦道:“引经据典错漏百出,来考什么会试?!”
孔佑想捂脸了。
别骂了别骂了,已经想钻地缝里去了。
被朱标辩驳后就翻书,翻完书哑口无言的练子宁支支吾吾道:“我们这两月一直在官学学习庶务,经义确实荒废了不少。佑之,你在官学庶务课业也名列前茅,快来和伯泽比比策论。”
孔佑使劲后退:“不比不比,我没赢过!”
练子宁东张西望:“赶紧来个人啊!你们真想被下一届进士比下去,被人说我们这届进士都不行吗!”
朱标哭笑不得:“子宁兄,你别拱火了行不行!”
刘琏用扇子遮住笑容插嘴道:“这怎么是拱火,是实话。”
朱标转头骂道:“都是你惹的祸!等会儿和你算账!子宁兄,我可以下去了吗?”
练子宁书本往怀里一塞,跳到朱标背上挂着:“不行不行,不准走!你们赶紧请救兵!”
学子们嘻嘻哈哈往“擂台”上挤,把朱标团团围住。许多人往外跑,呼朋唤友来和朱标文斗。
朱标被这群人挤得衣襟都歪了。
孔佑大惊失色,赶紧上去解救老师。
宋濂和朱同也去救人,只有刘琏还在那里扇扇子。
刘基从楼上探头,咬牙切齿低声骂道:“等回家,看我不揍死这竖子!”
施耳好奇:“谁是你儿子?”
刘基道:“人群外摇扇子的那个!”
施耳忍俊不禁:“他这么坑太子,不怕被责罚?”
朱标等人引发骚动的时候,刘基、施耳就发现了。
虽听不太清下面说什么,但只要一观察,就知道一直在拱火的人绝对是那个现在正在人群外摇扇子的人。
刘基骂道:“竖子就是欺标儿心善!”
施耳哈哈大笑。
罗本看着楼下,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位幼年时就能与文人辩论不落败的孩童,长大后更加出色了。想当年,他还担心朱标过于懒散,浪费了大好天赋。
“你不去帮忙?不怕太子出事?”施耳笑完后,问道。
刘基摇头:“标儿可是能和王保保斗将的悍勇小将,这些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何况难道你们以为他没有护卫?”
刘基对着楼下一处一指,本想指向暗中保护朱标的人,结果指出了一个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的主公。
他脸色一黑,赶紧把手指收回来。
主公你今日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出来闲逛!!
“嗯?那就是护卫?”虽然刘基手指收回很快,施耳眼神好,还是看到了,“感觉贼眉鼠眼,不怎么可靠?”
刘基呼吸一滞。他又被施耳侮辱了!!
主辱臣死,他迟早被主公气死!!
“他是一位很厉害的老将,只是不擅长做护卫。”刘基努力为“贼眉鼠目”的主公辩解。
施耳指着楼下道:“这个人也是太子护卫?他似乎也不擅长当护卫。”
刘基往楼下一看。朱文正试图往朱标处冲,陈英和李文忠死死拽住他胳膊不让他冲。
刘基用茶杯遮住抽搐的嘴角:“嗯。他也不擅长。”
主公这一家子,除了标儿和马皇后之外,还有靠谱的人吗!
罗本眼皮子颤抖了一下,对施耳耳语了一番。
虽已经过去了近十年,朱元璋等人的相貌差距并不大。罗本记忆力很好,出使时见过的朱元璋等人,至今印象深刻。
听了罗本耳语后,施耳先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刘基苦笑不已。
刘基撇头:“别问我,我不认识这么丢脸的人。”
施耳本想嘲笑刘基,但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刘基显然和主公私交非常好,才会露出这种嫌弃的语气。
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事。
“不下去?”施耳问道。
刘基:“呵,不去,丢人。”
施耳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意。罗本也神色黯淡。
刘基见两人模样,心中叹了口气,道:“要不要下去?我为你们介绍。”
施耳犹豫。他虽不想出仕,但有很多话想问朱元璋。
刘基起身,不等施耳回答,径直下楼。
施耳叹了口气,被罗本搀扶着,起身跟上。
当他们下楼的时候,朱标已经被一群学子推挤着往官学走。
想来挑战朱标的学子太多,这个茶楼塞不下。在几位好心官学学生的建议下,他们准备去官学打擂台。
“放心!我帮你们借场地!我们的老师都很好说话!”官学学生们把自己胸脯拍得啪嗒响。
朱标横着眼看向前来凑热闹的官学学生,拳头硬了。
看热闹是吧?很有趣是吧?作业太少考试太简单是吧?!
你们完了。
“我去国子监叫人来!他们一定也很感兴趣!”国子监的学生也兴奋不已。
朱标深呼吸。
你等着,明日太子就要莅临国子监,为你们加作业!
“哈哈哈哈,伯泽,你成为众矢之的了!”刘琏捧腹大笑。
朱标:“……”
等我登基,第一个砍了你这个卖主公的奸臣!
学子们形成的洪流热热闹闹离开,因为朱标这个“公敌”,各地应考生和官学、国子监学生都短暂的联合起来,看上去仿佛融为了一体。
朱元璋摸着脑袋,唏嘘道:“说好的官学学生和国子监学生不和呢?”
朱文正揉了揉被两个兄弟抓疼的胳膊:“他们还说南北文人不和呢。”
“官学和国子监的确有隔膜,南北文人因元朝官场歧视南人的政策也确实积累了矛盾。”叶铮笑道,“不过标儿很神奇,或许这些矛盾在他面前都会消融。主公,你看,谁来了?”
朱元璋顺着叶铮的视线看去,然后转身就走:“我没看见。”
刘基跨着大步追上:“哈?没看见?”
朱元璋越走越快:“没看见没看见。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官学看热闹!”
刘基把扇子往腰间一塞,把袍子角一提,拔腿就追:“你很闲吗!!!赶紧回去!!!”
朱元璋使劲跑:“我不!我要去看热闹!”
朱文正把手掌横着举到眉上,吹了声口哨。
李文忠和陈英都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义父,你还记得你是皇帝吗?
叶铮失笑,向目瞪口呆的施耳和罗本拱手:“在下叶子正,久仰。”
施耳和罗本木木地拱手回礼。
刘伯温/师叔,你在干什么?!